而现在喻幼知觉得贺璋实在太矛盾了,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给其他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明明也自责,也后悔,但偏偏就是做了。
她看不懂贺叔叔。
因为她迟迟不说话,不想让气氛凝滞,贺璋便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他对她说起她父亲的事,表情又开始怀念起来:“其实在你爸爸去世之前,我有跟你爸爸提过,说我有两个儿子,想介绍他们和你做朋友,如果你爸爸愿意,我想跟他做亲家,到时候就看你自己喜欢哪一个。”
喻幼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可惜你爸爸当时拒绝我了,说都现代社会了,父母之言早就不流行了,而且我家的情况太复杂,他不想你低人一等嫁到我家来,怕你会受委屈。”
喻幼知鼻尖一酸,难堪地咬上唇。
她甚至能想象到爸爸当时说这句话的神情,语气一定是严肃而正经的。
如果爸爸还活着,那么这些年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根本不会发生。
那些寄人篱下的委屈、以及成长过程中所体会到的苦楚,都将和她无关。
既然害怕她受委屈,那为什么还要自杀呢?抛下她和妈妈两个人。
而令她最绝望和不解的是,不光爸爸用死结束了一切,就连妈妈也……
失去了父母,她怎么可能会不受委屈。
贺璋见她眼眶微红,语气也跟着哽了哽,转了话头说:“不说这些了,明澜这会儿也快睡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喻幼知吸了吸鼻子:“嗯。”
其实她很想直接问贺叔叔,她父亲的死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
可她又有点怕知道答案。
如果真的有,那怎么办?
走出几步外,喻幼知纠结很久,最后还是回身,试探着开了口:“叔叔,有一年我爸爸生日,您是不是送了他一个进口打火机?”
贺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点头:“是啊。”
“您自己也有一个对吗?”
贺璋愣了愣,没有即刻回答,但恰巧也是他的沉默,给了她一个答案。
她又问:“那个打火机您还留着吗?”
贺璋眼底驳杂,摇头:“……没有,很多年前就丢了。”
确实是丢了,丢在了她家。
而且应该是在母亲方林翠自杀的那个下午丢的。
方林翠的死从一开始就排除了他杀嫌疑,她也留了遗书,说是随丈夫而去,警察同样也检查过了,当天家里没有任何客人来过的痕迹。
如果贺璋真去过她家,而且和方林翠见过面,那他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痕检科当时没查出来有人去过?
母亲也是自杀,案子结得很快,在搬贺家之前,喻幼知将这个家从头到尾进行了一次大扫除,算是一种告别,搬开沙发的时候,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打火机。
她当时以为是爸爸的打火机,没有多虑,于是这枚打火机就一直收在自己的手里。
她不抽烟,留着这个打火机只是因为怀念父亲,偶尔想念父亲的时候,会拿出来摸一摸。
后来她跟贺明涔在一起了,日子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贺明涔也不抽烟,而且特别讨厌闻烟味,在跟他去英国留学之前,喻幼知把这枚打火机留在了国内。
是什么时候又重新想起了这枚打火机?
大概是和贺明涔之间开始出现问题时,他们开始频繁的争吵,无休止的冷战。
然后她想起了爸爸的打火机,于是拜托贺明澜帮她寄过来。
寄之前为防止跨国邮寄途中可能会导致的物品损坏,贺明澜特意检查了打火机有没有坏,结果无意中发现了打火机背盖上的英文刻字。
很小的“H”。
喻幼知不明白H是什么含义,如果是名字,她爸爸的名字里没有H这个字母。
贺明澜却想到,他的父亲贺璋有在贵重的私人物品上刻字的习惯。
比如手表,比如钢笔。
而他父亲一般会选择在东西刻上他名字的首字母,也就是“H”。
然而这些都是推测,没办法确定。
喻幼知神色平静地说:“那还挺可惜的,我记得我爸爸跟我说过,那个打火机很贵。”
贺璋笑了笑,语气低落:“你爸都过世了,那个打火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丢了就丢了吧。”
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喻幼知今天就得离开。
贺明澜在睡醒后被老爷子叫到了书房谈话,喻幼知本来以为等贺明澜完了,怎么也该轮到她了,于是就在厅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