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蠢,你不过是天道汇聚人间恶养育在血池的工具。我却试图因为一个可笑的原因,想着去感化你。”
“万年之前,你就是一个麻木的工具,只懂杀戮。万年之后,估计也是因为我,你才有了七情六欲,哦,不,不是七情六欲,是嫉妒、是自卑。”
“根本不存在什么觉醒,你现在也不用装什么天魔之主,季无忧,你就是你,两世被我所救,而后嫉妒于我,卑微如蛆虫的你。”
裴景神色平静,漫不经心说到。
而每一个字,落在季无忧耳中,却是长长锋利的刀,直接刺穿灵魂,撕裂血肉把他试图掩藏的,最深处、最不堪的真相揪扯出来。
“啊啊啊啊你闭嘴”
藏在黑雾中的魔骨发出白光。
他疯了一样,手中蛇剑汇聚天地黑气,直刺向裴景。
苍山负雪。裴景无视他的愤怒,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包括青莲神女包括云霄剑尊,跟我所言万年前的事,都只有天道的恶,却没具体提过你。提过万年前你的样貌、你的性情、你除了斩天梯外的所作所为。”
“现在我明白了,万年前,你根本没有意识,就是被天道掌控的傀儡。你所有的意识,都产生万年之后。产生在你的第二次轮回。”
季无忧的眼睛已经快要出血,想要撕烂裴景的嘴。
声嘶力竭“你、闭、嘴”
诡谲暴躁的天魔之气形成低低的罡风,呼啸天地间。
吞噬万物,也撕碎山河。
裴景眼眸冷漠看他,带着点讥诮的意味“所以你现在都那么恨我,所以你那么想取而代之我。”
“从一个没有意识的傀儡,到一个只能模仿他人的傻子。我现在连恨你都懒得,只想杀了你背后的天道。你真的,不配,我动手。”
灵魂在撕扯,血肉在翻滚,季无忧突然仰天“啊”地怒吼一声。的天魔之力从魔骨胸口处溢出,经天院风云涌动,花草树木一瞬之间粉碎,浑浊天地,连雪都变得灰黑。
他嘶吼后,手指撑着地,沉默很久。
天地死一般寂静。
许久,他哈哈哈笑起来。笑声邪恶而冰冷,却包含深入灵魂的恨。
“你猜对了。”
裴景的表情都未变,眼眸隔着雪,也深如雪。
“你猜对了。”
天魔之主,不过一个躯壳,一具魔骨。灵魂和记忆,自始至终,都只有季无忧。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半跪在地上,手指捧起地上的血,哑声道“我的记忆自认识你后才开始明细,我所有的情绪都产生于你,嫉妒的,自卑的,惶恐的。”
季无忧抬起头来,露出裴景熟悉的那张脸,轻声说“所以我才要杀了你。”
他重新站起来。
天地间低低黑色的罡风开始汇聚,一股撕碎虚空的力量,由地底生出。天地五行的力量被融合,金木水火土,天魔之主的实力,让整片天地都静默无声。万里之外,天之尽头,云霄、瀛洲、凤栖山、天郾城,无处不起风,无处不阴云。呜呜咽咽,是魍魉横行。的力量,撕裂时间,雪都在空中停下。唯独那一具魔骨,是光,森白带血。季无忧在想,裴御之带给他的是什么,是屈辱是自卑是嫉妒,就像他上一世所说,天魔不该拥有情绪因为若拥有情绪,必然是阴暗的。
哪怕是这些阴暗的情绪成就了他。
“上一世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直接把你灵魂都抽出来鞭挞。这一世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裴景垂眸一笑,气质若流风回雪。轻声说,“季无忧,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没有诛剑,你说什么都不是。”
季无忧霍然瞪大眼。
却见一道冰蓝色刺穿九霄的光,在少年手中的剑上溢出。
雷云顿转,时间不再僵硬,雪下的更大了,而后,却是空间变换
砰
一道紫色惊雷破开昏黄。
季无忧胸口突然钝钝一痛,眼前所见。
是苍雪茫茫问天峰。
突兀在天地里的小小平地上,光与影尽收。周围云雾飘渺,白浪浮蕊。
季无忧往后靠,感觉碰到什么冰冷的东西,回头一看,是屹立万年不倒的问天石。上面现在,最上方,还清晰刻着三个字“裴御之。”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
从裴景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不对劲。裴景身上的力量,绝对不是凡间灵力,甚至他的修为,也绝对不是元婴。
“你”他喃喃仰头。
裴景俯视他,笑了一下,清风明月皎皎无尘。
“季无忧,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但是不够,你带我爱人的那些痛,千刀万剐不为过。”
季无忧半跪在地上,狼狈不堪。
裴景神色冷淡。
“诛剑本就不属于你。”
他伸出手,斩断了季无忧的手。
季无忧视线放空,已经不去想,为什么裴景能够杀他。
耳边呼呼雪声,卷起如大河汤汤的记忆。
也是问天峰,也是这场雪,可是身份倒转,狼狈的人成了他。
“我甚至不需要废你的修为,你本就是废人,甚至,你本就不是人。”
裴景的剑直穿,魔骨头颅的眉心,声音淡漠。
他断其灵根。
“你生而在地狱,不需要送你下去。”
他毁其丹田。
“我想粉碎你的骄傲,但好像,你这辈子都是那么愚蠢卑微。”
说到这,裴景笑出声。
这世间能够凿开天魔之骨的,也就只有诛剑了。
裴景想起了他的最后一句话,说“世上再无裴御之,只有你”
“季无忧,你有多可悲。”
血池养育万年的魔骨,分析崩离。
季无忧也如蝼蚁一样,蜷缩在地。
黑色的雾气慢慢散开,咔的声音,那么轻,却是魔骨碎裂,成灰。
他的脑海,一根线也轻微断了。
他被剔骨后,就是凡人。
身形变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穿着褐色的沾满血的衣衫,视线在痛苦之后,生出迷茫的情绪来。雪花落在身上,很疼,像是大滴的雨。
雨啊
迎辉峰。
记忆里传来少年清朗带笑的声音。清而淡的香,艳艳亭亭的夹竹桃。方寸之内,雪光月色不及他眉眼,那个少年朝他伸出手,语气含笑“季无忧”前世今生。
一样的雨,暮雨纷纷的时节,“我可以跟你一战吗”是稚子时期的自己怯弱开口。站在高台上万众瞩目的少年眉眼洒脱一笑,“不行啊,我太厉害了,欺负你就不好玩了。你跟我的手下败将继续比赛吧。”
他僵硬地抬头,试图看清风雪中那人的眉眼,曾经,他那么向往的人。
gu903();恨变得无所谓,嫉妒也成空。他想起了天堑峰那备受谩骂的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