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季无忧手指在颤抖,外面的雨特别大,吹拂到他的脸上,彻骨寒冷。

少年的眼睛充血,迷茫的神色僵硬。很久,扭曲成了一个有点天真又有点狰狞的表情。

他喃喃,然后越说越激动:“你想杀了我,我怎么能让你杀了我,我要变强,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

他声音颤抖:“你说的没错,师尊还没回来,师尊还没有回来——”

他猛地抬头,眼白处一层紫黑色的纹路,神经病一样笑:“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我杀了你他也不知道。”

“你现在元婴已经没了,就是个废人。我把你杀了埋了,谁也不知道。哈哈哈哈,谁也不知道!”

天涯道人苍老的脸上涌出一丝愤怒,往前,用最后的灵力御剑直刺季无忧身上。

“冥顽不灵,季无忧,你——”

但是他的话止在口中。

疯狂的季无忧身上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青黑色的光,呼啸成为一张嘴,吞噬万物,将他的剑生生粉碎。

同时,天涯道人感觉眼前一黑,胸口剧痛。

低头竟然是一只手,穿破他的胸膛,掏出了一颗心脏来。

季无忧捏着那颗心脏,神志全无,喃喃:“是你非要过来的,你要过来探我丹田,你要过来毁我丹田——是你非要过来的!”

天涯道人听着他声嘶力竭的吼叫,眉发皆白,惊愣很久,惊怒悲恨都散尽。

剑意苍生,修至元婴,对生死早已看淡。

鲜血直流,在最后死的时候,云霄掌门只有担忧……

他的御之,他最骄傲明亮意气风发的弟子……或许有了一道永远跨不过的坎。

天涯道人彻底死了。

季无忧也跌在了地上,他脑子里全是杀意,肚子里饥饿感蔓延上,他手指颤抖捧着那颗心脏。然后神志全无,咬了一口。血溅满口腔,他却有一种冲到头皮的释然和爽快。一直突破不了的筑基期屏障,在某一刻破碎。

季无忧的慌乱很快被狂喜所覆盖。

这时,他听到了他这一生再也不会那般惧怕和惊恐的声音。

混杂在有雪的夜里,血气诡谲,黑云盘旋的天。身后的人嗓音沙哑,没有半分平时的疏离冷淡,每一个字都如生锈剑切割。

“季无忧。”

第106章今生前世(三)

季无忧霍然抬头。

看着惊雷雨夜,站在门口苍白如纸的雪衣男人。

手指松开,季无忧往后退,紫黑色的眼中浮现惊恐:“师尊……你听我解释……”

裴御之此时像是完全被剥夺神志的傀儡,衣角被雨打湿,往前走一步,直接扑到了已经倒地气息尽散的天涯道人身边。

“师尊!”

轰隆。青年的怒吼撕心裂肺,和电闪雷鸣相交。响彻云霄。

只是任他怎么呼唤。再也没有人醒来。

季无忧已经把自己退到了角落里,一脸迷茫,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成这样。

许久的死寂,裴御之笑了,声音也是颤抖的:“我该死,我真该死。”

他声音哽咽,泪水甚至已经流了满面。

季无忧浑身冰凉。

裴御之缓慢站起身来,苍白的脸上眼眸血红如杀神,往前走,身上是冰冷的肃杀。当脚尖碰到那颗通红的心脏时,空气都是似乎静止了。

风尘仆仆一路归来的青年精神似乎崩在一条线,腥甜的血先从喉间涌出。

他半蹲下身,修长白皙的手,颤抖捡起那一颗心脏,将上面的灰尘弄干净。

一声剧烈的响动。凌尘剑出鞘,风鸣鹤泣,剑破苍生。

浩瀚剑意漫过整座宫殿。

季无忧能够杀死天涯道人,是因为刚刚体内觉醒一时的天魔力量。但现在,又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筑基弟子,在裴御之面前卑微如蝼蚁。被踢出天堑殿,滚下好几个台阶,他又回到了泥泞中。浑身骨架都散了,裴御之的一剑,直捣他的丹田。

从雨中走过来的白衣仙尊如杀神般,“你死也不配死在天堑殿。”

季无忧颤声:“师尊,我没有……”

裴御之几乎被他的这副天真的表情气笑了。天魔天魔,天生为魔,所以他以前做的都是什么呢?多可笑。

“你没有,你是没有。是我,是我引狼入室,是我罪大恶极。”

雨水混着雪,流过他冷如刀锋的脸。再不愿多说一句话,长剑淌过清光,刃尖直接划破季无忧的喉咙。

血脉尽断的痛涌上头皮,季无忧匍匐在地上,死死盯着他——同样的雷雨夜。他不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裴御之的时候,彼时也是这样,他在泥潭,他在云端。百年师徒情谊,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什么都没有改变。

季无忧的身体突然被一层白光覆盖,纯白色,耀眼胜过裴御之的剑光。

一丝从来压在心底的仰慕和嫉妒,终于今时今刻发酵,成了魔化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季无忧回想起了那个女人的话,他从来不敢去细想的话。

“呵……”极低的笑声从唇角溢出,他断断续续说:“你一早就知道我是天魔收我为徒只是想把我养成废人是吗你其实一开始就不想对我好,我是天魔,按照人类的修行方式,怎么可能破筑基。你一定一早就知道,他们嘲笑我,你安慰我不用去理,但你在背后肯定也嘲笑我。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他睁眼,眼里是浓浓的恨,突然大笑一声,声音却响自出血的肺腑:“——你手中的剑本该是我的!”

他想起了那个女人对他说的话,此刻,疯魔般大笑:“是你夺走了属于我的剑!诛剑的力量甚至能改变人的天赋!你所有的一切,本来就该是我的!”

“你抢了我的剑!你抢了我天赋!你生而为天之骄子,你受万人敬仰!我呢,我呢,我一出生就如过街老鼠,卑微肮脏。裴御之——都是你!你就是个伪君子,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在陷害我!”

“如果我没觉醒,我是不是就一辈子筑基期,活在天堑峰,直到老死?死在众人嘲弄的视线里,死在傻子一样的愧疚里!”

纯白温柔的光把他围绕,季无忧身上的伤在慢慢恢复,神情却狰狞万分。

裴御之甚至生不起一份愤怒,只笑了一下,说:“有意思,天道为了让你觉醒,真是什么理由都给得出。”

季无忧牙龈咬出血,手指扶着湿滑泥土,跌跌撞撞站起来。

他受够了!第一次就是这样的一幕。

从此,一百年内,他心中的懦弱自卑不减反增。

季无忧说:“凭什么,凭什么,你偷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我却还要在你面前那么卑微。”

天堑峰的雨越下越大,裴御之感受到自己握剑的手被一股力量阻止。

满腔的怒与杀意,被强制堵住。

gu903();他的手背蹦出青筋,却还是不得动弹——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