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一愣:“天郾城?”
天郾城是座恶人集聚的城市。修真界不少亡命之徒在那里游荡,甚至包括元婴期的强者,以前还没那么恐怖,近百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神秘和危险。连师尊都告诫他,不要轻易招惹。
这千面女居然是来自天郾城?
寂无端病弱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我也是听我父亲说起才知道的。但也不算来自天郾城,她不知出自何处,凭空出现的……很强。”
是了,要几位元婴期连手才能制服,最起码也得有半化神的实力。当世到达化神期的人物,屈指可数,经天院内,至今都只有一位。
寂无端的手又直接扶上了腐烂模糊的头,神情厌恶:“千面女的每一张脸都可以靠吞噬活人,重新长出身体。吃入腹中的人脸会浮出来,长在她身上。这活婴养出的血灵芝,大概就是为了稳固肉身。”
“用活婴养灵芝是一门邪术,手法非常残忍。古书上有记载,成功率非常低,一般这类活婴都不是正常的婴儿,与之对应的,会有母蛊。把蛊虫灌入一个女人的肚中,蛊虫会在她肚内不断产卵,只是从肚子里爬出来的,却是人类婴儿的模样。”
裴景眼眸一冷,长长舒口气道:“我知道了,”
寂无端道:“千面女的实力深不可测,幸而是你去调查此事,不然……”
裴景明白他的意思,换任意一个金丹修士,怕都是有去无回。
一张脸大概只有原主千分之一的能力。可单单是千分之一,就已经能避开他的神识,掩藏起来,可以想象本体该有多恐怖。
裴景又问:“当初诛灭千面女的那几位元婴修士,可有它其他张脸的下落。”
“应该差不多都消除了。”
寂无端的手指点在桌案上,皱了皱眉,灰褐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深沉的情绪:“其实我刚刚说的也不全对,那五名元婴修士挣扎到最后,也不是千面女的对手……最后还是天郾城城主出手,才将她降服。”
裴景:“天郾城城主?”
“对。千面女越战越强,眼见几位修士就要落于下风,突然天郾城街道上卷过一道风,风冰冷寒冽,如卷风雪。紧接着千面女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像是被人死死捏住脖子,整个人匍匐到地上扭曲着,每张脸都流出血来,痛不欲生,自爆而逃。那风来自天郾城最深处的方向,众说纷纭,大部分觉得应该就是无郾城的城主。”
裴景说道:“天郾城什么时候有的城主?”
寂无端刚刚说了很多话,气色更加虚弱了,往后靠了靠:“一直都有,只是太过神秘,不被众人所知罢了,近百年才传出风声,天郾城估计也只有极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裴景心道:怪不得师尊叮嘱他不要靠近无郾城。那位城主最起码也是化神期的修士,天下能与他为敌的,大概只有经天院内已经避世不出的师祖了。
但是他有些困惑,“天郾城既然是恶徒集结之地,那么它的城主也不该是良善之人,怎么会出手相助呢。”
寂无端摇头道:“没有,风差点把一名元婴修士的神识给碾碎,那位城主出手应该只是想对付千面女,并无帮助的意思。”
裴景点头。
不见面目,不露身形,不闻其声。从城深处直接卷过一阵风,便将妖魔镇压,魂飞魄散。这位城主……当真神秘。
临行前,寂无端忽然视线落到他身上,道:“你也没破元婴?”
裴景看他一眼:“你不也是吗?”
天阁那群人果然都是瞎扯的,
寂无端道:“我以为你会破的。”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每次突破结障时,从他丹田处都会慢慢涌出的冰凉气息。裴景回忆起来,就有些烦躁。但师尊对他说不可操之过急,他也不敢过于执着。
寂无端苍白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道:“那下一次问天试,你可能要被凤矜超越了。”
裴景只笑,俊美的脸上尽是云淡风轻:“他?算了吧。”
寂无端嗤道:“莫名其妙的自信。”
裴景笑:“可有它就完事了。”
从鬼域回来,也不过一夜的事。
他都来不及回天堑峰,到了云霄山门口便缩小身形,变成张一鸣的模样,上迎晖峰,直奔修雅院。
天将明未明,拂晓时分雾色很轻很白,渗入衣襟透着凉意。
裴景推开门扉,觉得楚君誉可能还在睡。
一入门,却与楚君誉的视线撞上。
少年在山岚轻雾里,衣袍扶风掠雪般风雅。
裴景一愣,挠挠头笑起来:“你起得真早。”
第20章二儿子
实际上已经不早了。
这个时间点,是云霄的早课时间。
裴景刚回来就要走。
天色青灰,霜雾凝结在道路旁的草木上,添了好几分湿寒。
楚君誉对他昨天的夜不归宿似乎毫不在意。裴景却认真跟他说起了云岚山脉那个老人家里发生的事。
“我后来和许镜又回去了一趟,老人家房里的那些镜子果然有蹊跷。镜子贴在窗和门的对面,都是为了防鬼怪进来。老人的孙子小时候得高僧点化,双眼通灵,对鬼怪之事也比其他人敏感。”
“只是他还是死了,房檐上的镜子被人打碎,鬼怪从地底下钻出来。他们家人口不多,那时能进入他的房间的,只有两个人。所以我猜,小孩应该是被他身边的人所害,最大可能是他二伯。”
“要么就是受妖魔所惑,要么就是利欲熏心。”
裴景走在路上,随手扯了跟狗尾巴草捏在手里摇,跟在楚君誉旁边,说着自己的发现。
“然后当天夜里,我进山林,真见到了那鬼怪,模样狰狞,全身上下都是脸——怪不得怕镜子,估计是怕自己吓到自己吧。本来我是打不过她的,但是我遇到了贵人,贵人救了我一命,让我有惊无险地下了山。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要被那妖怪吃了呢。”
他说了一路,得楚君誉一句平静的点评:“你运气挺好。”
裴景丢掉手里的草,走过去,很亲切和楚君誉勾肩搭背:“可这事还没完呢,老人的二儿子下个月回来,你和我一起去抓他怎么样,我怕他身上有鬼怪,我打不过。”
他靠过来的一瞬间,楚君誉步伐停顿。
少年身上朝气蓬勃,气息如青草溪涧般干净。
他极浅的眼眸落到裴景脸上,“凭什么?”
裴景说得特别理所当然:“凭我俩关系好啊。”
天色青灰,田间陌道泥泞不堪。春夏相交之际,暮雨纷纷。男人披着一袭蓑衣,坐在马车前方,从千里之外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