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出禁地口的那一刻,侯镜箔就知道自己低估了方南书对他的影响。
那人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夜晚的风有点凉,方南书浑身狼狈不堪,脸上带着两道血痕,身子比起上次见她的时候,似乎更加单薄了。
她一双又亮又大的眼睛在看到他抱着崔寒樱的时候,像是黯然了一瞬,整个人都僵硬了。
侯镜箔抿着唇,当作没有看见她,抱着崔寒樱从方南书身边擦身而过。
他朝映山道君道:“掌门师伯,师妹在禁地中扭了脚,弟子可否先行回去,将师妹安顿下来。”
周围照明的东西只有众人手中的夜明珠,在这光影昏暗的地方,瞧不清映山道君脸上的神色。
他冷冻“嗯”了一声,转而道:“师侄既然有事,便赶快走吧,没由的在这碍旁人的眼睛。”
崔辛夷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映山道君,师父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不待见侯镜箔,活像是侯镜箔欠了师父多少灵石似的。
她把注意力投回了师姐身上,看师姐也是一副愣神的样子,才慢慢起了疑心。
师姐是认识侯镜箔?她好似也与侯镜箔有些渊源。
不过此刻崔辛夷也没有多想的空,她帮师姐掐了一个净尘诀,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些治外伤的灵药帮师姐简单处理了些身上的伤口。
方南书这才回过了神,朝崔辛夷道谢。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九渊剑宗
皓月当空的时候,九渊剑宗刑法堂里灯火盏盏点亮,亮如白昼。
映山道君主座上,次座上的便是曛迟,傅其凇坐在曛迟的另一边。
在场德高望重之人,除了映山道君,便只有曛迟和几个管理刑罚堂事务的长老了。
见傅其凇坐那么高的位置,并没有人提出异议。宗门里谁不知道,这个掌门当的早就相当于撂摊子不干了,真正为宗门办事处理事务的一直都是傅其凇。
今日审问这起闯宗门禁地案的也是掌门首徒傅其凇。
崔辛夷,方南书和侯镜箔皆站在一边,崔寒樱跟方洲跪在地上。
映山道君找到方洲比找到方南书还要早,傅其凇早就把第一个进入禁地的方洲带了出来。
早听闻刑罚堂戒律森严,处罚甚为严重,主管刑罚堂事务的傅大师兄又向来是个铁面无私的。方洲脸色煞白,想起来之前那人同他说的话,一时间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手攥紧了衣摆。
崔寒樱被押在这里跪下的时候还是满脸迷茫,她早就与侯镜箔说过自己是被人迷昏了带进了禁地,可不知为何崔辛夷和方南书她们就能安然站在一边看戏,而她却要被押着屈辱地跪在这里。
可这里毕竟是刑罚堂,堂上的铜狴犴像虎目如铜铃,湛湛生辉,让人望之便心中发怵。崔寒樱只好压下心中的急躁,按兵不动。
九渊剑宗的大师兄傅其凇长了一张天生的笑脸,嘴角上翘,瞧着分外亲和,只是多日劳累让他一张很白皙的脸上眼下乌黑很是严重,显得有几分疲惫。
崔辛夷平日里见到傅其凇的机会并不多,她这大师兄每天忙到要死,只是偶尔来演武场上练剑的时候找他们搭话,歉意地说该是他来看顾指导他们的,可他忙得无暇抽身,只好麻烦方南书和小师叔。
崔辛夷心想,她这大师兄为人倒是负责,不过却是个傻的,师父身上的宗门事务全推给他,他竟然任劳任怨那么多年,到底师父给他画的饼有多大。
在这样的场合,就算傅其凇收敛了身上亲和的气质,可他一开口,还是露出了两个小虎牙。
当着各位师长和师弟师妹的面,他朝方洲道:“方师弟,你今日为何去禁地?”
方洲跪在地上,汗水已经慢慢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他听见这问话,下意识仰头看了看一圈,知道此事底细的只有与他同跪的崔寒樱。
他猜想过许多她与他同跪的原因,甚至想过是不是那人找他的事情已经全被掌门和傅师兄知晓。
可他又见崔寒樱神情放松,似是毫无畏惧,便咬了咬牙,道:“禀师兄,师弟从进宗门前便常常听说禁地里有魔族,今日碰巧路过,一时鬼迷心窍,想着就进去看一眼也无妨……”
映山道君在一旁喝茶,闻此,不由摇头:“禁地里哪来的魔族啊,也不知道是谁传的假消息,偏偏惹了一群傻孩子前赴后继的。”
傅其凇的目光微微一顿,他当时刚入门的时候,跟着师父学习处理宗门事务,好似有一天听见师父向管事弟子下令,宣传宗门禁地里有魔族,以震慑其他想要进入禁地的弟子。
这才多少年,他怎么转头就忘了?
不过他跟师父相处多年,早就深谙映山道君的性子,对此并无大惊小怪。
傅其凇的目光又落到地上的方洲身上,他这些年审案无数件,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方洲这些小动作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又将方洲到禁地的前因后果问了一遍,还找来了其他弟子验证他口中一天的行踪。
方洲皆能一一应当,除了一开始露出的慌张,余下皆毫无破绽。
傅其凇又问方南书缘何到禁地附近,方南书自然是照例给宗门弟子送一些小食的,她的行踪在宗门内也不是秘密。
崔辛夷收到的那封匿名灵信自然更无处可查。
傅其凇只好先审问起崔寒樱来。
崔寒樱无缘无故被人迷晕了带进了禁地,此时已是满腔的委屈,她迫不及待向傅其凇陈词道:“傅师兄,并非是寒樱主动要进禁地,而是有人迷昏了寒樱,将我带进了禁地。”
傅其凇一副很温和的样子,不紧不慢道:“师妹莫急,既然师妹说是自己被迷晕带进去的,那师妹可看清迷晕你那人的脸或是身形?那人是男是女?”
听见这话,崔辛夷身子动了动,不自觉看向一边去,却不想,她看去的地方恰巧是曛迟站着的地方,二人的视线在这一刻相撞。
崔辛夷见到少年面具后一双黑眸落在她身上,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他不会又怀疑起她了吧,真是的,虽说事情真是她做的,可他这般直接怀疑到她头上,总归叫人有些无奈。
崔辛夷与他对视过这一眼,又假装若无其事转过身,继续看傅其凇的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