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峋浅笑:“仅以草民的身份,自然是见不到太子的。但草民的岳父,想要见到太子,想必不是什么难事。且,也并非娘娘能阻拦得住的。”
他本不想借助于陈长青的威势,但不可否认,对于喜欢以势压人的人,这的确好用。
言至此处,他又添了一句:“岳父一向看重内子,将内子视为掌上明珠。不知我岳父得知娘娘竟公然声称内子是愚妇,会作何感想”
苏婉然的脸色越发难看了,陈长青的脾气,她是晓得的。
出了名的腊月里的石头,又冷又硬,她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这一趟,显然是白来了。
她强做镇定,理了理衣裳,淡淡说道:“既然易先生无心合作,那本宫也不强求。只是将来先生如若后悔,随时都可以来找本宫。”说着,她抬步想要离去,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了桌上那些瓶瓶罐罐上。
陶瓷的罐子,绘着仕女采梅图,显然是为了符合当下的时令。
这些罐子,与之前府里送来的茶油面膏,除却罐身上的彩绘,几乎一模一样。而那彩绘,瞧来也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苏婉然心中一跳,瞥了一眼屋中站着的另一个姑娘,瞧她面目生疏,一身乡村少女装束。她脸上不动神色,抬步出门去了。
跟随她的护卫侍从,也都簇拥着她离开。
终于打发走了这起人,易峋轻轻摸了摸秦春娇的头,说道:“要进城给岳父送个信儿么”
秦春娇摇了摇头,向他微微一笑:“不用了,你能护着我,我晓得。年底了,别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去麻烦爹娘。”
苏婉然的性子,她是清楚的。空有气势,却不善应对,十足的大家闺秀,对于这世间琐事,并不能灵活处之。
所以,她才会以为,凭借着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就能强迫他们和她做生意,还会对她感恩戴德。
这样的人,使不出来什么像样的招数。至于去为难她父亲,那也没那么容易。
易峋微微颔首,看着妻子那娇嫩的小脸,眸色一沉。
他不能任凭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了。靠着岳父这株大树,当然是好乘凉的。
但,躲避在他人树荫之下,这不是他易峋的性格。
这个太子妃,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一定要跟他妻子过不去。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退缩的。
他要了她,就会给她一世安稳。
眼看着他们两个说话,眼里都冒着火花,黄玉竹也不急着算她那工钱,拉着易嶟,悄悄溜到后面他房里去了。
易嶟嘴上轻轻呵斥着:“你做啥,动手动脚的。”却全没有挣扎,任凭她拉着。
两个人走了,将堂上留给了易峋和秦春娇。
秦春娇将头轻轻倚靠在易峋胸膛上,忽然说了一句:“峋哥,京里那宅子咱们买了吧。”
易峋应了一声,疑惑问道:“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原来,因为之前的事情,秦春娇只想远离这些人,于是又托人问了几处,但不是地方偏僻,就是房舍老旧,再不就是地段不太平,鱼龙混杂的。买宅子的事,一直也没有定下来。
秦春娇软声说道:“我想明白了,麻烦要上门,躲是躲不掉的。为了躲着他们,倒要委屈自己,那是何必那宅子很合适,方便开铺子做生意。地方也宽敞,就是将来二弟娶了亲,一家子人也是够住的。”
易峋淡淡一笑,环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抱了起来,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道:“对,就是多生几个娃儿,那地方也够他们满地跑的了。”
秦春娇听他忽然说起这个,脸上一阵赧然,含笑嗔道:“一件正经事,说着说着就开始胡咧了。”
易峋却说道:“这怎么不正经了生儿育女,那可是天下头一件正经事。”
苏婉然乘着马车,走到了村口,却并没有急着离开。
她捧着怀中的香炉,一脸寒霜。
身旁的奶嬷嬷看着她的脸色,说道:“这等乡下愚夫,不知好歹,不识抬举,娘娘很不必放在心上。”
苏婉然听着,默然不语。
马车就停靠在村口路边,似是在等什么人。
少顷,一人顶着风雪,小跑过来,在马车跟前报道:“娘娘,打探清楚了。易家铺子里的面膏,果然不是易家自己做的。据村里人说起,是跟这村子的里正买的方子。那里正的女儿,也在铺子里帮忙,出了不少力。”
苏婉然这方开口:“一个里正,怎么会做这些东西”
那人回道:“那里正之前是一位大夫,医术还颇为了得。”
苏婉然唇边弯出了一抹极冷的笑意,吩咐道:“启程吧。”
奶嬷嬷听着,连忙命车夫启程。
车夫得了号令,吆喝了一声,一抖鞭子,马车便在风雪中前行。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些面膏不是那丫头自己做的。以往在相府里,也没见她有这个本事。怎么离了相府,倒长能耐了
原来如此
她就知道,这丫头能有几斤几两,到头来还不都是靠了别人
不是碰到了易峋,她早就不知道被埋在哪座坑里。不是易峋给她本钱做生意,她哪能有今天
想起易峋,苏婉然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就是抱着暖炉,偎着炭盆也全不管用。
这个男人,虽然现下还只是个布衣平民,但他所带来的压迫感,却已不容小觑了。
上一世,她只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今生,这还是第一次与他正面交锋。
上辈子,这男人的手段,让她恐惧。相府垮了之后,她在发配路上吃的那些苦楚,受的屈辱,直到现下想来都令她瑟瑟发抖。
尽管这会儿的易峋还不能将她怎样,但只要看见他,她便觉得满身寒冷。
那是一种,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恶寒。
她绝对不要再落入那样的境地里去她是相府大小姐,如今还是太子妃,将来还会做皇后
她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永永远远的高高在上。
苏婉然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了稳心神。
想起适才在易家的情形,她不由冷笑了一下。
家父他大概还不知道,他父亲到底是谁。
至于那个丫头,就让她得意快活一时吧。将来,有她的好果子吃。
苏婉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