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周光瓒板起脸。
你这猢狲!周振山笑骂,这要求我不能答应,赶明儿你想把京都的天捅个窟窿出来,我也得依着你?
那哪能呢!我让爷爷答应的事,只会与我自己息息相关,绝不涉及到家国道义!周晏城举起手掌信誓旦旦。
周振山深思地看着这个孙子。
百年世家从风雨飘摇中走来,到了周晏城这一代只得了这么一个男苗,全家族都在努力把担子往他身上过渡,他也的确不负众望。
穷尽三代人心血培养出的菁英孩子,外人赞他天赋绝伦,也叹他性情乖戾,然而只有周家人知道,这孩子是完全按照家族利益长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他必须兼具手段与才能,摒弃慈义与同理心,大恶不为小善不存,视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生在这样家庭的孩子自小得到的比别人多,失去的也多。
他还是个同性恋,连正常人的人伦情理都不具备,周振山对这唯一的孙儿,不是不心疼,不是不歉疚的。
刚得知周晏城的计划,便是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首长也不由失态变色,没人敢想周晏城打的是这样的主意,等到他和周光瓒想阻止,周晏城人已经到了东洲。
周光瓒连下敕令不许他胡闹,然而周晏城却坚持将在外君命不授,他铁了心要先斩后奏,而且羽翼已丰,周振山竟拿这个猖狂得无法无天的孙子无可奈何。
周振山沉吟半晌:便是论功行赏,也得你胜利班师再说!
周晏城几乎是雀跃地蹦着离开了书房,周光瓒担忧道:父亲,狙击西洲货币这件事,是否应该跟首脑府再商量——
周振山抬手示意儿子收声,老人矍铄的目光复杂,当中闪过万千情绪,最后只沉声叹道:这孩子天生枭雄,野心勃勃至此,成则是周家之幸,华夏之幸,不成则己身囹圄,背负千古骂名。木已成舟,箭在弦上,唯有拼尽人事。光瓒啊,我一生三子二女,竟唯有这个孙子,像足了我,便是他将天地捅了窟窿出来,也是我老周家的铮铮好男儿!
————
白雪皑皑的十里长街,汽车缓慢行驶着。
周晏城再一次催促老秦:再开快点!
老秦苦着脸:老板,这么大的雪,开快不安全啊!
马上十二点了,这新年第一天,我必须要见到沿沿!
安全第一——
少废话!
汽车油门轰然作响,载着周晏城一颗长了翅膀的心,向着医院飞驰而去。
何沿正和沈群在医院楼下堆雪人。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何沿和沈群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住院部的楼下,路灯映照着他们的身影,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快乐的笑容。
雪地靴踩在新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沈群最喜欢这种声音,来回踩踏了好几遍,直到何沿笑骂:你这大猪蹄子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好好的雪赏心悦目的,全被你糟蹋了!
沈群哈哈笑,团起了两个大雪团,喊道:小沿,你团两个脑袋,其他的都交给我!
何沿便团了两个小雪球,抱着其中一个站在沈群旁边,等着把小雪球堆到大雪球的上方去。
周晏城就是这个时候下了车。
雪白的天地像是炫目的白光飞快流转,晃花了周晏城的眼,比白光更刺目的,是何沿对着沈群笑得如同春暖花开。
小沿,你去采几个苍耳来,最好再找几个胡萝卜!
我去哪里找胡萝卜?!何沿一边往远处跑一边吼着问。
没有胡萝卜那就找树枝!沈群大吼,别跑摔着——
你以为我是你啊——何沿的声音远远传来。
周晏城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忽然仓皇地转身,拉开车门又坐了进去,或者说,躲了进去。
老秦无奈地叹息一声。
周晏城透过窗玻璃贪婪地看着何沿飞奔回来,怀里抱着一摞枯树枝,他把苍耳黏在自己衣服上,沈群一颗颗给他摘下来,两人把苍耳粘在雪人上做眼睛,用树枝做鼻子,最后解下各自的围巾给雪人围好。
两个又白又胖的雪人亲密依偎,何沿和沈群各自叉腰看着,笑得无比开怀。
周晏城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何沿在他身边有这样开心的时刻吗?有这样放纵地笑过吗?
他不是怕了沈群,他只是想让何沿的笑容保持得久一些,他知道自己一旦出现,只会和沈群形成掎角之势,最后疲惫无奈的只会是何沿。
能让何沿多开心一刻,总归是好的。
第92章
小沿,你冷不冷?我们上去吧!
沈群抓着何沿的手,小心地给他揉按着,玩过雪之后必须要适当活动手指,以免影响血液循环。
周晏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一把拉开了他们两个。
但是沈群和周晏城都没有炸毛,该打的架都打过,谁先找茬只会惹何沿生气,他们彼此冷冷对视了一眼,同时又把目光落到何沿身上。
其实周晏城和沈群的伤除了还有些青淤,基本都好透了,但是他们谁也不肯出院,毕竟在病房里躺着,何沿就得管着他们一日三餐,还不时得去探望着。
他们三个在取得一种微妙的平衡,沈群和周晏城都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去打破。
伤都好了?看你精神不错,都能外出了。何沿上下扫了周晏城一眼,脸上依然带着淡笑。
周晏城一看到何沿笑,心情蓦然阴转晴,不过他还是蹙着眉做出一副哪儿哪儿都疼的衰样:还好,只是今天节日,不得不回家一趟,
沿沿,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你跟我去看看吧?
沈群鼻息里喷着火,却只能忍耐着。
何沿歪了歪头,示意沈群先上楼去,沈群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周晏城的心雀跃地砰砰跳,他觉得今天的自己实在是好运极了,他从爷爷那里拿来了一张空白圣旨,为以后和何沿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铺上最至关重要的一块砖石,沿沿又第一次在他和沈群之间选择了自己。
周晏城欢喜得连声音都抖:东、东西在车里,你、你跟我来
何沿把手插进羽绒服兜里,跟着周晏城走到了车边,周晏城打开后车厢,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他打开盒盖,里面的东西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古朴沉实,何沿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对青花瓷碗,造型规整,在晕黄的灯光下依然看出釉色流转如青天碧水,周晏城出手绝对不是赝品,可要是真品何沿手心里全是汗,看着周晏城大喇喇一臂托着锦盒,一手随意拿起一只碗,何沿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北宋汝窑官瓷天青釉碗,原本我只找到了一个,可巧最近有人拍卖,送礼成双,我就搞了过来,想在你生日那天给你的,一直耽误到今天,沿沿,新年快乐!周晏城笑看着他,把盒子往何沿面前递了递。
何沿咽了咽口水,连发出声音都有些艰难: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个东西
周晏城的身躯僵硬起来,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在何沿死后,周晏城开了何沿的电脑,打开他的日记文件夹,里面有一篇日志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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