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洛萨。项述看也不看厅内诸人,随口说道,又喝了口奶茶。
陈星把一份炸撒子泡在装于银碗的牛奶中,用镶了宝石的勺子舀着喝,不禁看看余人,所有人都在瞥陈星,并偷看他手上那枚戒指。
也洛萨是铁勒语里免礼的意思。项述又随口道,漫不经心地吃完了早饭,抬眉,示意众人有话就说。
于是众胡人先请问项述何时来的,不等他回答,便开始纷纷控诉苻坚了。
陈星如坐针毡,总忍不住偷瞥项述,脑海中全是今早起来的那一幕,这身大单于王袍之下的身躯温暖无比,肌肤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心而舒服,上一次他就觉得项述很好看,这回距离更近,总忍不住想偷看他。
项述眼角余光也瞥见了,却没有说话,诸胡遗老说得他有点烦躁,只得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王猛死后,有人用匈奴语说,苻坚越来越好大喜功,不顾大家的劝阻,执意要征兵伐晋,那个叫王子夜的汉人,更在推波助澜。眼下朝廷里一群汉人,尽日横行霸道
陈星见有人开始谈论汉人,并拿眼瞥他,便以匈奴语插了一句:他打不过南方。
项述一怔,看着陈星。
霎时间满厅人傻了,没想到陈星居然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陈星生怕说着说着,待会儿话题绕到自己身上来,反而尴尬,于是提前表明自己会说胡语,免得这伙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陈星又道:南方的北府兵虽然不多,但汉人据守长江为天险,也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攻破的,王猛为什么临死之前再三嘱咐,终苻坚一生,不得伐晋,一定有他的理由。
项述的表情十分奇怪,只因陈星所说的匈奴语,还不是敕勒川下的通用语,而是古匈奴话中的一支。
项述用铁勒语说:一意孤行之人,谁也劝不住。
那是铁勒人的一句名言,陈星上一次去敕勒川时就听过,如今仍然记得。
项述又不说话了,众人静得一静,开始提请,如果项述不愿推翻苻坚,那么至少将留在长安的杂胡带回去。
项述说:敕勒川的路没有人封锁,想走随时可以,看你们自己而已。说着起身,下榻,竟是从众人面前走了出去,回头看陈星,又朝狗吹了声口哨。陈星回过神,和狗一起追了上来,说:去哪儿?
项述没有回答,就这么把众胡人扔在寝殿里。
陈星用铁勒语续上项述那谚语的后半句,笑着说:一意孤行之人谁也劝不住,就像被恶狼追赶的马儿般拉不回。成为千秋万世的君主,一统南北,就是他心里的那头恶狼。
项述没有问陈星从哪里学的铁勒语、匈奴语,而是认真道:我以为汉人不会来学我们的铁勒话。
陈星有点心虚,笑道:汉人也有许多种,就像胡人也有许多种一般。
项述沉声道:你们汉人,应当再过一千年、两千年,也忘不了这血海深仇罢。
陈星想了想,说:你不一样,叫我出来,就是想问这个吗?
去通报坚头,传你们的散骑常侍,项述停下脚步,朝一名侍卫说,过来给大单于驾车。
于是拓跋焱来了,身为苻坚的御卫队长,散骑常侍,官职乃是从四品,寻常官员看到他都要客客气气,口称拓跋大人,奈何项述的身份与苻坚近乎平起平坐,他开了口,苻坚也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项述,为了紫卷,眼下正是要与项述打好关系的重要时候。
这个不用了吧。陈星说。
拓跋焱倒是很看得开,先是朝项述行礼,继而让人备了苻坚的车,说:大单于请。
陈星意识到项述应该误会了,以为拓跋焱是他小时候的总角,却也不好说些什么。项述自然也绝口不提,说:想去哪儿?
上次前来,忙得不可开交,既要干活又遇暗杀,这回总算可以领略一番长安风情了。
我想下车走走,陈星说,去市集?还是让拓跋大人先回去吧。
两人下了车,项述这才示意拓跋焱。
把狗遛一下,项述朝拓跋焱说,别让它跑丢了。
陈星:
大单于驾临,一夜间整个长安城已得到了消息,今日苻坚御辇离宫,长安城里胡人便争先恐后来看项述,沿途所至,两道不少人纷纷朝着项述行礼。项述起初还会说声也洛萨,后来说得烦了,索性不理会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少汉人也出来,争相一睹项述风采。陈星于是不乐意了,看了几眼项述,再看周遭,心里开始不爽。
两人:
项述:你当他们不存在就行了,想去哪儿?长安我也很久没来了。
陈星拉着项述,朝汉人聚集的地方去,不片刻拓跋焱倒是会意,派了禁军过来拦路,让人别看了,大单于不喜欢被人看,人才少了些。不多时,来到汉人区,渐渐地不再被围观了,唯独年轻男女,忍不住偷瞥项述几眼。
陈星本意只想逛逛,看见一些摊子上挂着手绳,却不是秋社时的月贝,不过是些寻常装饰,便停下来看了眼,项述则背着手,站在后面。
先说好,项述答道,孤王没有带钱。
陈星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知道项述肯定带了钱,不过是逗他玩。
我不想买,陈星答道,不过突然想到一个故事。
项述:?
两人并肩,在市集里慢慢地往前走去。
陈星想了许久,终于道:在我们江南,有一个节日,叫作社日。在社日上有一个习俗,互相喜欢的人,会买两串用月贝做的手绳,送给对方。
项述:唔。
陈星侧头看项述:有这么两个人,应该是互相喜欢,逛街的时候看到手绳,便买下来了可是其中一个人等了半天,另一个却迟迟没有送他。后来啊,他问‘你要送给谁?’那人却什么也不说,把自己那串收了起来。
项述:?
陈星疑惑道:项述,你觉得为什么他不说话呢?
项述一脸疑惑,想了想,说:哑巴?
陈星:
陈星笑得肚子都痛了,倚在路边,项述却莫名其妙。
陈星又解释了一次,项述说:谁付钱?
陈星说:哑巴付的钱。
项述说:这不就是送了的意思?钱都是哑巴付的。
哦,陈星恍然大悟,说,是这样啊。
项述又道:兴许哑巴心里也不乐意,为甚么不是前头那人先送?
啊,陈星笑了起来,说,懂了,你的意思是,哑巴等着对方送自己,心里头在较劲吗?
项述随手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无所谓,爱怎么理解怎么理解。
陈星又说:为什么不是哑巴送呢?他明明喜欢对方。
项述正色:那女孩不就仗着
陈星说:男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少年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