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述蓦然出手,陈星大喊一声,项述却揪着冯千钧衣领,把他拖了过来,冯千钧快与项述差不多高,被项述闪电般一动手,甚至差点就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谢安说,护法,看我面子上,不,看陛下面子上,办正事呢,先放手吧,有什么恩怨等回来再算账。
项述放开了冯千钧,四人突然不说话了,气氛无比尴尬。
陈星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下,却总感觉越描越黑,只得作罢。幸而此刻救星出现了,在宫外水道前,站着一名黑衣刺客,朝他们吹了声口哨,开始带路,沿着密道进入洛阳皇宫中。
冯家豢养了许多门客,在长安被苻坚抄了一次家,于是江湖中人便四散逃亡,转到洛阳后依旧与慕容家保持了联系。冯千钧回到洛阳后,重新启动眼线,马上就联系上了慕容冲。慕容冲更二话不说,当夜宴后便请求项述与陈星进宫。
深宫内,僻殿处到得三更仍亮着灯,肖山坐在殿内用慕容冲提供的晚饭,拓跋焱坐在一旁烤火,与肖山不时说着什么,慕容冲正站在殿门外等候,一见项述时,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竟是发生了些许变化。
想报仇的人,还让仇人亲自上门?项述沉声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了?
慕容冲深吸一口气,说: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项述淡淡道:行,那我走了。
大单于,听我一言!慕容冲马上道,留步!
陈星说:看在长得这么好看的分上,咱们还是听听他说什么吧?
慕容冲:
项述:
拓跋焱道:天驰?好久不见了。
陈星转身,望向殿内的拓跋焱,再看项述,项述终于放弃了,跟着进殿。慕容冲在殿内不留侍卫,冯千钧转身关上了门。
慕容冲叹了口气,说:姐姐的死因,我已大致查清楚了。说着望向项述,又道:你们早就知道王子夜的底细,为什么不说?
项述说:我说了,你们会信?国仇家恨,早已蒙蔽了慕容氏的判断。孤王不止一次提醒过她。
慕容冲却厉声道:但以当时局面,你原可不杀她!
项述答道:不杀她,陈星就会死。
慕容冲想起前事,不禁又激动起来,说道:所以你为了一个汉人,连最后的一丝求生机会,也不留给家姐!
想报仇?!项述正暴躁,一声怒喝道,孤王陪你比画!
殿内忽然静了,谢安在一旁坐下,见肖山正吃糕点,便拣了块,说道:两位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暂时先放放罢。奇怪我这一路上怎么总是在说这话。
慕容冲长吁一口气,在榻畔坐了下来。安静数秒后,项述一瞥拓跋焱。
陈星从宴席上见面时便在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拓跋焱摇摇头,慕容冲说:他受伤了,伤情久治不愈,王子夜给他用了药,让他不至于化为魃,王子夜被我杀了,再无人为他配药。我便将拓跋焱带到洛阳来,远离长安是非之地。
我看下?陈星说,伤在哪儿?
拓跋焱答道:不碍事,停了那药以后,我反而觉得好多了。
谢安说:慕容太守,我们虽远在建康,却也大致知道您的一些近况
项述只是站着,忽然问:肖山,我来之前你们在聊什么?
肖山:?
谢安被忽然打断,咳了声,拓跋焱却道:没聊什么,就问问你们一路上去了哪儿,已经一年没有天驰的消息了。
与你有关系?项述沉声道,带着威胁之意。
项述!陈星蓦然怒喝道。
众人又静了,谢安只得道:那个你们有什么恩怨,不妨算了,反正大家都明白我意思。我怎么这么啰嗦?人老了果然就喜欢啰嗦,见谅,见谅。
慕容冲道:苻坚解去我兵权,听信我姐的话,在龙门山下豢养了数十万活死人回去告诉你们陛下,逃命罢。
冯千钧皱眉,沉声道:你姐果然还活着?
慕容冲说:我不知道她算是死了还是活着,如今的她已成为了一只怪物。
拓跋焱说:幸而王子夜已死。
王子夜若死了,项述沉声道,我们在江南碰上的那怪物是什么?
刹那慕容冲感觉到了危险,喃喃道:他没死?
一个月前江南岁祭发生了这么大的异变,瞬间传遍了大江南北,慕容冲竟是现在还不知道,想必确实被软禁在了宫中,得不到外界的所有消息。
怎么办?拓跋焱倒是老实,朝慕容冲问道。
陈星没有回答,只祭起心灯,按在了拓跋焱的额头上。
拓跋焱原本按着手臂,不让陈星看他的伤口,没想到陈星却直接以心灯注入了他的心脉,顿时十分痛苦。
与车罗风临死前或者说被转化为魃时的情况很像。陈星几乎可以确认,拓跋焱被王子夜下了魔神血,只是也许他混合了其他的药物,来抑制魔神血的发作时间,导致他足足过了一年多,迄今还未被转化。
拓跋焱苦忍着心灯对经脉中魔神血的克制作用,额上现出汗水,慕容冲看见心灯,便知找对了人,问道:他怎么样?
你会好起来的。陈星朝拓跋焱说。
拓跋焱喘息片刻,闭上双眼,心灯一撤,顿时昏了过去。
陈星放他躺平,朝众人说了实话:他的体内,生机正在与魔神血互相搏斗,所幸剂量不高,说不定能活下来。这些日子里,尽量让他静养,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活着也是受苦,慕容冲倒是看得开,他所在意的人一个接一个,父母、姐姐、堂兄弟、亲人们,几乎在这乱世之中全死光了,有些死在了秦人手里,有些则死在了汉人的手中,死了也算解脱,他让我带他到洛阳,便是为的有朝一日,万一自己不受控制成了魃,想我亲手杀了他,不愿被苻坚驱策。
项述难得地赞同了一次慕容冲,走到一旁坐了下来:说得对。
项述的家人、安答,曾经在意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在这点上,他与慕容冲仿佛能够互相理解。
冯千钧沉默不语,对他而言也是。
陈星就更不用说了。
谢安于是道:这么说来,愚见是,大伙儿想必是站在同一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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