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千钧没想到竟如此顺利,当即松了口气,忙叩谢司马曜指婚之恩。顾家身为江南士族,一直瞧不上有钱无仕的冯家,这么一来,有了圣旨,冯千钧便可朝顾家提亲了。皇家还欠着西丰钱庄的七十万两,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司马曜又朝陈星说:陈天驰,你用不用指婚?
陈星:啊?
司马曜从陈先生改口称陈天驰,显得亲近了些,又笑道:你若愿好好考虑朕的提议,朕倒是可以考虑认你为义弟。这么一来,我大晋王爷,当可与大单于平起平坐
陈星听到这话时顿时想起苻坚,忍不住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给我安排婚事?这已经是第二个想给我说亲的皇帝了!
项述起初还没明白过来,先是一怔,继而表情极其怪异,司马曜于是哈哈大笑,陈星总不好像对苻坚一般对司马曜,只得认真道:我这就回去,好好学习下千里之外取苻坚脑袋的想法,告退了,陛下!
出得太初宫,冯千钧还扶着墙忍不住笑,陈星咬牙切齿道:别笑了!
冯千钧说:我去告诉青儿这好消息。
冯千钧一走,陈星与项述之间变得更尴尬了,陈星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议论这种无聊事,我们的皇帝不靠谱,让你见笑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杀了苻坚,陈星认真道,就封我为异姓王,指婚什么的只是由头,你别而且你也不是大单于了。汉人成亲虽然讲究门当户对,只是哎我在说什么!
项述那俊脸上竟是带着少许红晕,别过头去,想岔开话题,陈星却马上道:肖山呢?肖山!
项述却已转身走了,陈星看着项述那背影,忽然没来由地心中一动,正要喊他时,冯千钧又折了回来,拍拍陈星肩膀,朝他说:天驰,忽然想到,明天秋社,你有空没有?
陈星回身,冯千钧道:明天若你得闲,兄弟想找你呃,单独聊聊。
陈星想了想,说:眼下还不确定,明天若能抽身,我去府上找你?
冯千钧欣然道:行,我等你到日昳。
陈星与冯千钧别过,快步追上项述,问道:去哪儿?
项述摘了衽上那朵秋海棠,拿在手里,修长的手指拈着花枝转来转去,花瓣纷飞,被抖落了不少,随口答道:不是想找肖山?这边走。
项述带着陈星过御花园,到演武场,只见谢道韫换了身干练武服,两手持剑,正与戴着一副木爪的肖山练武,侍卫们围得水泄不通,陈星便与项述在外看着。
谢道韫挥剑去,肖山却气定神闲,只是一招便将谢道韫的剑打落,侍卫们轰然叫好。
谢道韫拾起长剑,不甘心地怒道:再来!
肖山不耐烦道:你打不过我!还来?
那嚣张模样,简直与项述像了个十足十,陈星心想你俩真是一般的欠揍。
肖山的武技学得太杂了,项述随口道,全是野路子。
陈星看了一会儿,说:项述,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能这么强?
项述难得地认真说了句:有人生下来就适合读书做文章,有人则天生适合学武,这很难理解?
陈星总觉得项述有时简直强得不像凡人,也许是因为这身强绝武艺导致他有时有点暴躁,也许是因为性格里带着少许疯狂与乖戾,才能窥见武艺的巅峰之境。
我来陪你练。项述朗声道。
肖山正抱着胳膊,见项述来了,当即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只见项述手持那朵秋海棠,也不用兵刃,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执花枝,就这么面朝肖山。
围观者瞬间全部轰动了,陈星听过武学到了化境,飞花摘叶俱能伤人,却始终未曾见过,这秋海棠花一碰就散架,要怎么打?况且对手还是肖山。
陈先生。
项述与肖山对峙时,陈星背后一个声音响起,客客气气道:借一步说话。
陈星心想就不能等打完了再找我么?回头一看发现却是濮阳,只得跟他走到演武场的一边去。
濮阳掏出一个小木牌,恭恭敬敬,双手递给陈星,陈星认出那是大汉驱魔司的腰牌,惊道:你你也是驱魔师?
濮阳说:确切地说,算不上,在下的先祖,乃是大汉驱魔司的守阁人。
陈星想起数百年前,驱魔司鼎盛之时,看门的、跑腿的、守书阁的都有其职,驱魔师们四处降妖时,这些人便在司中料理一应事宜,犹如军中文职一般。见驱魔司后人,陈星便觉亲切无比,忙朝濮阳行礼,濮阳忙再次回礼。
没想到数百年后,还能见到大驱魔师,想必万法归寂的时代,也快过去了。濮阳唏嘘道。
陈星无奈道:这可说不准,毕竟定海珠的下落,还毫无头绪呢。
濮阳说:心灯只会在魔气肆虐神州时再现,您的现身,正说明了这一切必将迎来终局。万法复生,指日可待。
当年陈星的师父也是这么说的,而百里伦的身份,也正是驱魔司的后人之一。没想到都好几百年了,江南果然还流落着不少与驱魔司有关系的后人。
陈星又问:你家当年是为驱魔司守书阁的?有什么情报没有?
濮阳认真道:确切地说,在下的师门,乃是万法归寂后,于驱魔司中出来谋生的一支。当年师祖在司中因职务之便,读过不少命盘术数、星相命理的古籍,其后便以替人断命为生。
陈星知道他多半是因司马曜而来,便道:关于陛下的命盘我看出来的结果与您一样,濮先生。
濮阳思考片刻,而后问:只不知大驱魔师您,是否知晓,有什么改命的方式。司马曜这孩子,乃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实在于心不忍。
陈星沉吟片刻,总忍不住想看项述,一心二用的,而后道:濮大人,实话说,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自然就是无法更改的,我爱莫能助。
濮阳仿佛早有预料,听到这话时倒不如何失望,终究叹了口气,说:念想罢了。
陈星低声道:不瞒您说,我也曾经寻找过改命的办法,只能说,世上有许多事是能改变的,唯独这件事不能,否则若有,我是最先最先想的是,改一改自己的命罢?
濮阳意外道:这话怎讲?
陈星不小心说漏了嘴,但既然已出了口,也不想瞒他,答道:我也时日无多,活不到几年了反正,您懂的。
项述与肖山站在场中,忽然同时动作顿了一顿,肖山的耳朵还动了动。
肖山似乎有点走神,项述却横过秋海棠,说:继续,不要分心。
肖山很快便恢复神态,抖开木爪,朝项述冲来,项述则使出柔力,沾着肖山,手中花枝将触未触,顺势一拖,肖山扑了个空,一个踉跄,紧接着又是满堂哄然大彩。
项述遥遥看了眼场边,陈星早已不知去了何处,被人群所遮挡。
还打?项述说。
肖山怒了,一指项述,说:我迟早有一天要打败你!
项述淡淡道:我等着。
陈星听见喝彩与鼓掌声,众人已散了,濮阳于是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还请您随时吩咐。说着又一躬身。
陈星说:陛下那边,就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