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淋了这半天雨,连外袍带贴身里衣全湿透了,进舱内不禁打了个喷嚏。
陈星朝项述期待地问:你怎么就知道我被抓了?
项述随口道:不知道你被抓。
陈星:那你怎么
项述:以为你又自己跑了,追上来揍你!
陈星:
项述架上门闩,锁了门,已开始脱衣服,示意陈星。
脱啊,项述不认识般地看着陈星,站着做什么?
陈星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脱了衣服扔给项述,自己跳到榻上,一身赤条条的,拿被子盖着。项述也不避他,脱了个全裸,以布巾在腰间一围,将衣服卷了,放在篮里,推门出去搁门口,里头放了点钱,吩咐船上杂役拿去浆洗,明日烤干后送来。
于是两人这下衣服全没了,只得在房中终日坦诚相对。
项述?陈星又问。
项述在隔间里洗过澡,示意陈星去洗,隔间里,陈星一声欢呼:居然还有热水太好了!
陈星出来时,发现房中又送了热食过来,鱼、虾炖作一碗并少许酱肉,更有一壶热酒,显然是船长吩咐令小灶开伙送来,项述裆前搭着布巾,就这么坐着开始自斟自饮。
酒饱饭足后,陈星总算舒服了点,缩到床上靠里处,不知为何,心脏竟怦怦地跳了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与项述坦诚相对,也不是第一次与项述睡一张床,却不知为何,这次总有点不好意思。
项述看了眼陈星,似乎也有点迟疑。
睡么?陈星又朝里头让了让,说,歇会儿罢。
从高句丽坐船下江南,抵达上虞,哪怕顺风顺水,也须得半月,这一路上他与项述只能住在一个房间里,不对先前他们待在敕勒川时,每天同吃同住,也没什么问题啊?因为要睡一张床吗?
不知为何,房中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旖旎起来。
项述于是揭了布巾,就这么上了床去,与陈星盖着被子,睡在一起。
陈星不小心碰到项述灼热的肌肤,两人稍蹭了下,陈星竟是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稍稍分开些,项述仿佛也察觉到了这不自然,尽量互相不碰到,慢慢地躺了下来。
风浪之中,船稍稍摇晃,这床十分狭小,项述在被子下一脚踏着床栏,固定住自己,免得把陈星挤得贴到墙上去,陈星则努力地靠着墙壁。
我陈星想找点话来说,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并欲盖弥彰地换了个姿势,怕被项述发现自己身体的反应,此情此景,被中灼热的体温,方才短短片刻,彼此身躯毫无隔阂的触感,顿时让陈星不禁浮想联翩。
项述的声音里明显地带着不自在:什么?
你累了吧。陈星侧头,看了眼项述。
还行。项述睁眼,看着天花板出神。
船在风雨里轻轻晃荡,窗板关上后并不严实,朝船舱里漏着寒风,初春时节,浮冰初融,天气还十分寒冷,陈星缩在被子里稍稍地打颤。
你什么时候回去?陈星想起来了,他们重逢后,一切仿佛如此的理所当然,甚至忘了问项述,哈拉和林与敕勒川怎么办。
项述没有回答,陈星心想又是我害的,让你千里奔驰到这儿来救我,船一下南方,你又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回去了。
你朝族人们说了吗?陈星问。
什么?项述只是淡淡答道。
来救我的事。
没有。项述随口道。
肖山呢?陈星又问。
送回去了,项述说,匈奴人管不管得住他,我就不知道了。
陈星:那,你和我一起回南方去?
项述稍侧身,换了个姿势,答道:看情况。
陈星沉默片刻,又说:刚才在船长面前,我不过随便说说,你别在意。
项述:?
项述莫名其妙地看了陈星一眼,明白到陈星的意思是,在没有征求他意见的前提下,便朝旁人介绍他的身份是护法,恐怕他又生气。
谢谢你。陈星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但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为什么?项述反问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陈星忙解释道:你是大单于啊,你有你的责任,回去也是无可厚非项述,我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项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着陈星,陈星鼓起勇气,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哪怕项述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但这一次,也许他们较之从前,已变得更熟悉彼此,对项述来说,他们也有共同的目标,所以
我保证,时间不会太长,陈星忐忑道,你可以,像这样陪我一段日子么?我也不说护法之类的话,但我知道,光靠我自己,也许实在没有办法
从我小时候起,项述忽然别过头,不再看陈星,慢慢地说道,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将会成为十六胡的大单于。
陈星:?
陈星怔怔地看着项述,他的鼻梁、嘴唇,侧脸轮廓相当完美精致,却没有半分脂粉感,反而有种清秀的男性阳刚气概。
项述的眉毛稍稍拧了起来,又说:父亲去世后,我也顺理成章地,肩负起了大单于的责任,族人的事即是我的事,族人的危难,就是我的危难。
陈星说:对,所以我想,你总得回去,哪怕你愿意,我也不能霸占
后来有一天,项述又说,你来找我了,告诉我,你需要一名护法,而我就是那个护法,于是这责任,就从敕勒川,扩展到了整个天下。
陈星无奈道:我也不想,只是
项述:但在这个过程中,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做什么。
陈星:
从来没有。项述认真地说,他们不会问我,述律空,你愿意成为大单于吗?你也没有问我,愿意当你的护法吗?
说着,项述又拧着眉,侧头望向陈星,仿佛想从陈星的表情中,读出答案来。
他的眉头稍舒展开来,朝着陈星轻轻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