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拎东西吧。”姜予眠顺势拿走了他手里的购物袋。
陆宴臣单手抱儿子坐在臂弯,在小云谦为表演街舞的小朋友热烈鼓掌的时候,得空的右手轻轻揽住了姜予眠的腰,“真没事,别多想了,嗯?”
姜予眠点头,没发出声音。
有了儿童手表的小云谦跟大家沟通更方便,在家时经常听到他的手表响。
每到周五,小云谦就会接到各种邀约电话,上周是菲菲阿姨,这周是秦昭昭。
“妈妈,昭昭姐姐约我周末去她家玩。”
“好啊,到时候让李叔叔送你去。”
因为两家关系父母关系密切,两家孩子也常联系。秦昭昭比陆云谦大两岁,现在已经上二年级,她遗传了秦衍的性格,活泼开朗。
秦昭昭很喜欢这个弟弟,常常给他送东西,把自己喜欢的给他分享。
这会儿,秦昭昭邀请他到家里欣赏自己新得的照片集,“给你看。”
照片上是个很帅的大哥哥,每张照片的妆造都不一样,像妈妈看的电视剧。
陆云谦好奇问:“这是谁?”
秦昭昭指着照片笑:“他叫明沉,是个明星。”
陆云谦哦了声:“电视上的大明星么?”
秦昭昭点头又摇头,小云谦不懂,秦昭昭这才解释:“我去爷爷家玩就见到明沉哥哥了,他真的好帅呀。”
简单来说就是,秦昭昭小小年纪开始追星。
为这事儿,秦衍吃醋地质问女儿:“我跟他,谁更帅?”
秦昭昭躲在妈妈身边,小声回:“明沉哥哥帅。”
气得秦衍断了她一周的零花钱。
秦昭昭可不怕,反正妈妈会接济她。
不仅如此,秦昭昭还试图给元果果安利,可惜姐姐跟她喜欢的不是一个风格,十一二岁的元果果深得元西茉的真传,一问就是:“什么男人?不稀罕。”
秦昭昭没办法了,开始打陆云谦的主意:“云谦弟弟,你觉得他帅吗?”
陆云谦是个高情商的小孩,他知道秦昭昭想听到什么答案,所以很干脆的回答:“帅。”
秦昭昭顿时乐了,“是不是你见过最帅的?”
这会儿陆云谦却不想再附和,摇头说:“我觉得我爸爸最帅。”
前来秦衍家做客的祁医生听到这一句,心想陆宴臣真是苦尽甘来。
陆云谦在秦家玩到下午,元清梨贴心地问他晚餐想吃什么。
没等陆云谦回答,一个电话匆匆打进来,元清梨接到电话后脸色不太好。
挂断电话,元清梨看着小云谦叹了口气:“云谦,阿姨现在送你去医院。”
拉开大门,外面寒风扑面,院子里的枯叶零落成泥。
就像枯萎的生命。
陆老爷子已经八十几岁高龄,身体形如枯槁,在医院拖着最后一口气。
就在刚才,医院第三次下达病危通知,怕是熬不过今晚。
为了赶时间,姜予眠只好拜托元清梨直接送陆云谦到医院,两人在大门口碰头,元清梨把孩子交给她。
姜予眠:“梨梨,谢了。”
元清梨摇头:“快进去吧。”
姜予眠牵着儿子,步伐比平时快很多,“云谦,待会儿见到太爷爷不要害怕。”
陆云谦仰起小脸:“妈妈,我不怕。”
两人进了电梯,陆云谦才想起问:“爸爸呢?”
姜予眠叹气:“爸爸……还在路上。”
有个厂子出问题,陆宴臣下午才赶过去,即使立即往回赶也需要两三个小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只靠仪器维持着最后一口气,陆习跟妻子守在旁边,眼睛都是红的。
他们默契地把位置让给母子俩,小云谦对着病床上的人喊道:“太爷爷。”
听到稚气未脱的童声,弥留之际的陆老爷子颤巍巍睁开眼。他想摸摸孩子,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他几次想要张口,戴在面上的氧气罩妨碍他的动作,发不出声音。
陆老爷子眼珠转动。
陆习说:“大嫂,爷爷是想问大哥。”
姜予眠只能告诉他们:“在回来的路上。”
等待的过程无比煎熬,每一秒钟对病房里的人来说都万分难受,小云谦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但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也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陆老爷子实在等不了了,陆习明白爷爷想说话,强忍着悲痛摘了面罩。
在安静的房间里,他们听到老人留在人世间最后的声音:“帮我……说……对不起。”
陆老爷子闭上眼的那刻,小云谦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姜予眠眼中含泪,放在儿子肩头的手微微颤抖。
天意弄人,陆宴臣终究没来得及见上陆老爷子最后一面。
举行葬礼那天,陆宴臣身着黑衣,浑身散发着肃冷之气。他作为陆家长孙,抱着陆老爷子的骨灰盒入陵。
这年的冬天,陆宴臣又病了一场。
等到完全恢复的时候,新年即将来临,陆宴臣带着妻儿去宁城看雪。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雪的陆云谦兴奋极了,恨不得埋在雪地里打滚,但是伸手一摸,“好冷好冷。”
姜予眠站在旁边看,还不忘揶揄:“不知道刚才是谁说要去雪地里打滚呢。”
小云谦摇头晃脑:“我也不知道。”
玩累了,一家三口直接在酒店躺了一下午。
晚些时候,小云谦又开始不安分:“妈妈,我想放烟花。”
姜予眠不太想动,随口糊弄:“小朋友不能放烟花。”
小云谦大声反驳:“骗人,舅舅说给我买了小朋友可以放的烟花。”
姜予眠指着窗外:“这是白天诶。”
小云谦理直气壮:“没人规定白天不能放烟花。”
糊弄失败,姜予眠翻身坐起:“那好吧,去叫爸爸。”
小云谦在房间找了一圈,没见到人,赶紧回来汇报:“爸爸不在房间。”
“啊。”姜予眠赶紧打电话问,他说就在附近逛逛。
姜予眠:“你怎么自己出去了?”
他没回,手机里传来一丝笑声:“眠眠,下雪了。”
姜予眠挂了电话,催促儿子:“带伞。”
小云谦抱着雨伞,指着沙发上的红围巾:“妈妈,你又忘记戴围巾。”
每逢冬天,他都会经常听到爸爸提醒妈妈戴围巾。
母子俩互相提醒,终于整装出发,等他们下楼,发现陆宴臣就在大堂门口等。
小云谦戴着帽子跑进雪地,跟旁边的小朋友玩起来。
姜予眠微微撇头:“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
陆宴臣:“嗯。”
“因为爷爷吗?”
“或许是吧。”
“他临走前,想跟你说对不起。”
“我知道。”
沉重的话题,却又不得不提,姜予眠握住他胳膊:“别不开心了,爷爷一定不想见你这样。”
“没事。”陆宴臣垂眸,揉了揉她的发。
不远处的小云谦在喊爸爸妈妈,姜予眠推他一把:“快去,你儿子叫你。”
陆宴臣撇头:“不也叫你了?”
姜予眠狡辩:“他喊的爸爸妈妈,爸爸在前妈妈在后,当然是爸爸去了。”
站在雪地里的小云谦捏着雪球,十分无语。
爸爸妈妈又开始了,他还是自己玩吧。
最终夫妻俩决定一起行动。
陆宴臣去牵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温热,而自己的手冰凉。
他下意识抽回,却被姜予眠紧紧握住:“外面很冷的。”
她迟疑几秒,最终道出心里话:“陆宴臣,明天除夕,我们回陆家吧。”
陆宴臣望向风雪,沉默不语。
雪逐渐下大,两人松开手撑伞,召唤小云谦。
小云谦转身朝他们本来,扑到爸爸脚边。
陆宴臣弯腰,单手抱起他,小云谦立即搂住爸爸的脖子。
“爸爸,我差点忘了要跟你说一句话。”
“嗯?”
“妈妈让我告诉你,我们都好爱你。”
头顶风雪停了,是妈妈替他们撑起雨伞。
余光映入那抹鲜红的色彩,陆宴臣接过妻子手里的伞,护住他们一家,“眠眠,我们明天回家。”
姜予眠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好哦。”
夜幕逐渐降临,路边灯光齐齐点亮,漫天大雪在金色光芒里纷飞。
一家三口的身影在雪地里逐渐远去。
因为她,他原谅了所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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