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姜予眠抬手轻揉干涩的眼,这段时间每天加班,再加上今天遭遇的意外事故,最终扛不住疲惫打瞌睡。
陆宴臣缓缓睁眼,侧头去看。
不知道她梦见什么,睡着也皱眉,他犹豫着伸出手,在即将触及眉间那刻,女孩摇晃不定的脑袋朝另一边倾斜。
陆宴臣及时伸手扶住,轻轻将她脑袋拨过来,靠向自己肩膀。
他想起在角落找到两人的画面,姜予眠跪坐在地上,守在沈清白身旁,无声哭泣。
救援人员上前查看沈清白的情况,他拉起姜予眠,看见那双充满泪意的眼,跟多年前站在父母墓前的女孩模样重叠。
她见过太多亲人、朋友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画面,父母倒下时的无助,梁雨彤倒下时的凄惨,哪怕今日沈清白没有危及生命,也足以牵引姜予眠内心恐惧的海啸。
姜予眠睡得很不安稳,睫毛颤动,眼底起了湿意。她没醒,却在梦里哭。
她比从前坚强了许多,没有害怕到躲起来,也没有再向他寻求温暖的怀抱。
她终于长大,变得独立出众,不再依赖他,陆宴臣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当初那个小心翼翼捧着作业来找他,望向他时眼睛亮晶晶的女孩离他越来越远。
这种认知,竟令他感到恐惧。
从小到大,他拥有的不多。
除了毫无温度的奖杯、见风使舵的亲人,其余一切早就埋葬在那场铺天盖地的风雪里。
他戴上假面具,把那颗冰冷的心脏藏在笑容之下,看着那些得到利益的人对他感激涕零,让他们再也挑不出错。
直到他在爷爷的命令下,抱起来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女孩,才发现,眼泪是咸的、怀抱是有温暖的。
那个女孩默默无言、不求回报在风雨中陪他整夜,那个女孩勇敢无惧、奔赴万里为他创造了一段最好的新年记忆。就像那年大雪,路都走不稳的小姑娘,愿意把唯一的围巾送给他。
陆宴臣换了个姿势,将女孩半拥入怀,让她靠得更舒服。
半夜,巡房护士路过走廊,看到病房外,小心呵护女孩的男人低头在额前落下一枚轻吻。
“病人醒了。”
天蒙蒙亮,昏睡的沈清白终于睁开眼。
他头部因外力砸伤加连日疲惫昏睡,检查颅内暂时没有大碍,但需要留院观察。
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姜予眠寸步不离守在病房内,把医生的叮嘱一一记下。
医生走后,姜予眠又轻声问:“学长,你还好吗?”
白纱布将沈清白头部裹了一圈,原本冷峻的脸庞缺乏血色,显得苍白无力,姜予眠把他当做易碎瓷娃娃。
“我没事。”沈清白坐起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不似平时那般清冷,“认识三年,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热情。”
说起来他跟姜予眠认识很久,长期一起共事,还住在共一幢楼。或许是他性格的缘故,鲜少主动跟人交流,姜予眠也是安静的性格,他们站在一起,基本都聊专业知识。
算是有着共同话题,不远不近的朋友。
如今见姜予眠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注,沈清白竟有些感谢这场灾难。
“什么热情不热情的,如果不是你及时把我推开,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姜予眠把盛好的清粥送到他面前,“学长,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现在也不能吃别的,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沈清白接过粥碗,见她还是昨天那身衣服,猜出她一直在这,“那你呢?”
姜予眠呼吸一滞:“我,我吃过了。”
她吃不下,昨晚发生那样的事,一点胃口也没有。
现在或许是饿久了,久到没感觉,也没食欲。
原本沈清白不太相信,姜予眠故作轻松说了几句,打消了他的怀疑。
沈清白吃饭的时候,姜予眠就安静坐在旁边凳子上,低头,反复地玩手指。
她仅有的,照顾病人的经验来自于爷爷,那时候爷爷住在医院,她向学校请了长假。爷爷怕耽搁她学习,心里过意不去,她就每天坐在旁边看书写作业,宽慰老人的心。
她只知道,病人就是要守着的。
如今沈清白为救她住院,她也只好守在这里,盼他早日恢复。
“姜予眠。”沈清白突然出声。
“嗯?”听到名字下意识抬头,见沈清白空掉的粥碗,立马反应过来,“哦哦。”
一系列小表情串在一起,有几分懵懂的可爱,跟实验室里运筹帷幄的指挥截然不同。
姜予眠接过粥碗,问他还要不要,沈清白摇头,她便收拾碗和勺子去清洗。
回来后,沈清白才想起昨晚的事,“实验室那边什么情况?”
今早姜予眠已经从陆宴臣口中得知检查结果:“仪器松脱造成的故障,确认是意外。”
沈清白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哭了?”
“啊?”话题跳跃之快,姜予眠一时没跟上。
“在实验室的时候,我听见你哭了。”其实他倒下的时候,听到她在耳边喊他名字,还有哭声。
他从没见过姜予眠哭,第一次见,竟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