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总要管着堂弟,生怕他走歪路、走错一步。这份苦心也算够苦了。
“你说,你说,我弟他”张扬手里的杯子没了,直接去拿酒瓶,“我弟他怎么就跟我一样了呢我家到底哪儿出毛病了啊”
“三哥”杨光用力按住了他的手,“你别喝了,我心疼。”
“我他妈的”张扬摸了一把脸,他酒精过敏,根本喝不了多少,“我他妈的怎么和小姑交代,光啊,我怎么和她说啊,我怎么说啊”
“三哥你别喝了”杨光一把搂了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搂他,不再借其他理由,只是为了搂他,“你算了,想哭就哭吧。”
张扬一开始还想憋着,憋了几下没成功,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非常难看,最后很漂亮的五官拧巴着,一头扎进杨光这个弟弟的怀里。
“是我我这个哥没当好,从小带着他打架欺负人,现在现在我他妈怎么和小姑交代啊,光,我怎么交代啊我弟跟我一样跟我一样他跟我一样都是同性恋,是gay我没教他啊他将来跟我一样叫人看不起,叫人骂,可我自己就是,我刚才凭什么打他啊我家到底哪儿出问题了你说,他怎么也往这条路上走了,我没教坏他啊”
“先哭痛快再想,哭吧哭吧。”三哥高出一丢丢,扎在自己怀里很不像样子,可杨光只搂着他让他先哭,很怜香惜玉的,哄他流泪。
原来三哥没看着那么强悍,哭起来和小姑娘一样。眼泪很快流满一脸,都是他多年来的不堪和心酸。
张钊一路骑快车,闯了不少红灯又逆行,40分钟之后停在一个小区的正门口。他下了车,从乱七八糟的运动包里摸出门禁卡来。
这是他自己的家。
存车,上楼,掏钥匙。张钊有阵子没回来了,开门之后再没有那声你还知道回来啊,只静静的,只有他爸一个人。
“阳阳”张平川也刚回北京没几天,放下了手里的iad,“今天怎么回来了”
张钊看着他爸,想不明白他妈妈图什么。要说长相算是不错,但白长了大高个子,到哪儿都是软柿子,拎不起来。
“爸,我饿了。”张钊还没吃晚饭,又挨了一顿踹,直接往厨房进。他打开冰箱,再不是妈妈活着的时候,满当当塞着水果蔬菜或自己喜欢吃的饭菜,空得像新冰箱。
“哦哦,爸给你做啊。”张平川和儿子差不多高,擦肩而过却没什么威严。他也不会做饭,手忙脚乱半天才找到锅,好歹能烧开一锅水。
“你会做什么啊”张钊蹲下翻冷冻箱。爸爸是个窝囊废,妈妈是个母老虎,张钊从很小开始就不在他爸面前示弱了,再怎么委屈都不说。因为他觉得自己比爸爸牛逼,能耐,样样都好。
现在他拎出两袋速冻水饺来,指挥他爸:“你也就会烧开水,煮饺子吧。咱爷儿俩一人一袋。”
“哦,行。”张平川再过来拿水饺,然后就像从没做过饭似的,站在灶台边上等水开,眼睛就一直盯着锅,傻站着。
张钊看不得他爸犯傻,出来在客厅瞎溜达。屋里还是那样吧,没变什么,无非就是少了好多绿植。山茶啊多肉啊绿萝啊都没了,茶几上的功夫茶也没人再喝。
再有就是多了一张黑白照片,摆在餐桌上。
“回来了啊,省得你担心。”张钊哐当一屁股坐下了,大爷似的靠着椅背,对着照片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扬:我一直不敢说就是怕别人看不起我,没想到我弟是个gay
奶光:三哥我也
张扬:你不是你不想你给我把嘴闭上
第70章有情人
两盘速冻水饺端上桌,一盘36个。张平川不会弄别的,只会端个盘子。
“来,儿子,这是你的。”他把小碟饺子醋递过去,“你爱吃甜,从来都嫌醋酸,爸给加白糖了。”
张钊现在才觉出身上酸一块、疼一块,哪儿都不舒服,特别是膝盖。“谢了爸,坐吧,咱爷儿俩大半年没见了吧”
张平川坐在对面,每人36个大饺子。其实他长得是真像样,一张标致的男子汉脸,大高个儿,结婚时候谁都说老张家是郎才女貌。唯独夫妻俩的性格差了一大截,谁都知道老张家是老婆做主。
“嗯,爸工作也忙,没什么时间管你。”张平川夹了一个水饺,饺子煮太过,皮烂得一戳就破。他尴尬地夹着夹不起来的饺子皮,好歹给弄进碗里。
张钊直接起身,从厨房拿了两个汤匙出来。“用这个,看你夹饺子费劲得慌。”
“爸不会煮饺子,下回,下回就会了。”张平川捏住汤匙的把儿,盯着儿子看了又看。
瘦了,黑了,消瘦的侧脸和他妈妈更像,不笑时候显得冷,一笑就笑开了。身高倒是和去年差不多。但他从前单纯快乐的样子再没有过,眼神里总有些和自己较劲的狠厉,像是要把自己往绝境里逼。
“别了,下回我煮吧。”张钊开始塞饺子,一口一个,嚼不到几下就开始咽,“这半年你干嘛去了,妈都没了,什么生意让你这么忙啊”
张平川也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是猪肉白菜。“你妈最不爱吃这个馅儿,总说没味道。我还能干嘛,你爸这点儿本事你还不知道,当年要不是你妈”
“别扯我妈,就说你自己。”张钊咬了个饺子馅儿,拼命蘸醋。他从小不吃酸,就连醋都要加白糖香油才能入口。
“阳阳。”张平川不太习惯这样聊,从前,老婆订得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现在没人管又不适应,“你妈那件事,想跟爸爸谈谈吗”
“不想。”张钊很生硬地拒绝了。他就是不想谈,不愿意,用倔强的姿态对抗现实,谁也别想挨着他。
“爸这大半年,连家都不敢回。前阵子还去了一趟少林寺,心里也没多平静。”张平川轻轻放下汤匙,一把象牙白的陶瓷勺,勺底一朵小荷花,老婆买的,“你不想提,那爸爸跟你谈,行吗”
“不行。”张钊底下了头,拼命塞饺子。
gu903();“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她比我高两届,迎新会的时候认识的。”张平川自顾自聊起来,但每个字都是用尽了力气往外说,“你妈妈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名字谁起的啊我说我爸给起的,因为我胆子小,老人家不图我将来怎么着,学业上一马平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