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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原对别人的态度很敏感,他能感觉出来,张钊不太好相处,再加上班里谁也不认识,当下没有反对,只是很小心地把运动包往旁边挪了一丢丢。

这一丢丢,大概也就是1厘米。动作不能说是轻,只能说是浅。轻用来形容力度,浅用来形容动作幅度。他必须得挪开,否则右腿这么支棱一上午,中午该站不起来了。

除了倍儿好看,动作浅是张钊对苏晓原的第二印象。第三印象便是他动起来时的手忙脚乱,明明像个练舞蹈的,可真不怎么协调,弯一把腰拿书都像要摔。

“喂,用不用帮”张钊想起了老韩的话,苏晓原出任何状况,自己倒霉。

“我不踩你包。”苏晓原挪动完了,他知道有些人很反感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还以为张钊怪他,“咱俩做个交换,你包放我脚底下,上课能不能别打扰我”

性格还挺刚的,上来就别打扰我,仿佛预见张钊一定会打扰。

“我不打扰你,你还准备认真听课”张钊歪着脸看他,找到了新的乐趣。

脖子好细,头发好软似的,像随时欢迎人来rua,特别日系。张钊笑嘻嘻地盯着他,心里却狠狠琢磨怎么修理他。从苏晓原身上过分崭新的校服针脚里,他还看到好多好多肥皂泡儿升腾起来。

皂角味儿的,一戳就破。破的时候还有啵儿的一声,碎掉的水珠全部砸在张钊发育完成的喉结上,洒在他带着汗的耳根下。

“嗯,我得好好听课这个暑假没上补习班,也不知道你们课程的进度,我怕成绩下降。”苏晓原偷偷摸摸地说,好像没补习是特别抬不起头的缺陷。这是他第一回冲着张钊笑,还用商量的口吻。

可张钊看得出来,他笑不是因为真开心,是想拉一个好感度。这人聪明,新环境,没人待见他,越快认识核心人物就越能融进集体,跟自己熟络他不吃亏。

这可是你主动搭我的啊,别后悔。

“行,绝对不吵你,我睡觉。你好好上你的课,要是有人吵你,叫我,钊哥帮你教训丫的。”张钊虚情假意帮他挪桌子。老王拿着一盒白粉笔进来了,先敲几下黑板,示意准备上课,底下准备睡觉的可以趴好了。

韩雯的话并没有干扰他的授课进程,成绩很好的插班生他看都不看。

“谢谢你啊,我也不吵你睡觉。”只有苏晓原一个人,认认真真把笔袋拉开。一个薄荷绿色的铅笔袋,张钊不想叫人看见他偷看了,但还是拼了命地往里头瞟。像笨拙的体育生扒在舞蹈教室外头,偷看那些准备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们绷脚尖儿。

不仅偷看,他还很幼稚地数里头的笔。牛逼,粗算下来20根儿绝对有,红蓝黑齐活,还有荧光记号笔。干,这他妈不是白天鹅啊,这根本就是一只冒着肥皂泡儿的小仙鹤,静悄悄的,落在这一地鸡毛的差生堆里了。

张钊大咧咧地偷看。手指头特别白,手掌很薄,所以中指和尾指的两块茧子就格外明显,红红的,都磨出亮来了。右手戴着一块皮带手表,雪青色的表带箍着细腕子。

受不了,真受不了,男孩儿用雪青色,钊哥鸡皮疙瘩起一身。

“下面大家翻开练习册b本的17页”老王在上头喊,底下翻书的人寥寥无几,张钊闲得无聊,干脆戴上耳机听音乐,却总觉得今天的耳机有些问题,里头老有幻听,全是沙沙写字的声音。

声音也特别浅,不着边际地擦他的耳道、耳蜗,还是环绕音效。

干真他妈邪性张钊看了一眼昌子和何安,俩人摊开书,都在底下干自己的。一个往胳膊上贴膏药,一个发微信。

有时候,张钊总会发觉世界上有些无法理解的现象。比如,他耳机里的写字声,再比如,谁他妈脑袋有包排的课程表,一上午全是数学。

第一节课全是魔音灌耳的幻觉,第二三节课他做笔记,上头是老王念经一样的得逼得。到了第四节,他实在烦得够呛,干脆趴桌子上闭眼歇着。

老王的授课速度对苏晓原来说太慢了,一边做笔记一边做带回来的练习册。正当他准备审下一道大题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飞过来一个纸团儿,狠狠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不疼可是也不轻,是攥实在的纸团儿。

“钊哥钊哥”曾经8班的哥们儿把教室后门开出一条缝儿来,“钊哥,喂,帮忙叫他一下”

苏晓原瞥了一眼张钊,他没睡,就是不愿意搭理。自己更不想搭理了,谁也不认识,于是继续审题。

“嘿叫他一下啊”门外的急了,“你捅他一下,睡着了你叫他一下”

苏晓原对一中学生肆无忌惮的胡闹彻底无奈,拿笔轻轻地捅了左边一下。“喂,有人叫你呢。”

“干”张钊早就醒了,腰上像被人挠了一把痒痒,柔柔软软的。昌子和何安都是一拳头呼过来,这种叫醒服务他还没享受过,“肯定又是借球儿,我他妈篮球又不是公用的跟他们丫的说我睡了。”

说完翻向左,残局留给了同桌。

苏晓原从来不在课上说没用的话,更何况自己坐第三组,离后门老远。“他他说他睡了啊,你们走吧,快走吧,我们这儿上课呢。”

几秒之后一个硬硬的纸球儿,精准无误地砸在他脑袋上。“你再叫他一下啊球儿借个球儿”

苏晓原心里特别不舒服,换了一个学校,待遇差距天上地下。接二连三的纸球儿过来,有的砸在脑袋上,有的砸在身上。但更多的是在脑袋,外头的人找准了砸的。

“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啊”外头的两个哥们儿也是逃了第四节课的后二十分钟,声音不大但明显急了,“你丫叫他一下”

苏晓原左右为难,只好放下圆珠笔,再碰一下张钊的胳膊。这回刚要说话,张钊却先一步坐直,伸过一把懒腰,然后整个人狠狠地趴在他的左腿上,去够那个占地方的运动包。

“你”苏晓原最忌讳别人碰他腿,刚才的好欺负全部不见了,被人揪了羽毛似的,猛推他一把,“你这人你做什么”

胳膊细,力气却大,一下把张钊的身体给推歪了,脑袋撞到课桌角上,动静很大。

“干”张钊撞了额角,田径队一起撕腿拉膀子的,没谁像苏晓原,碰一下就跟被自己非礼似的,“你有病啊”

“这也是一道送分题后面你们干什么呢”老王正在讲题,后头发生什么他知道,就是懒得搭理,这会儿忍不住了,“叫什么啊你说你呢,张钊旁边的那个新生”

苏晓原委屈到不想说话,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眼睛瞟着同桌:“苏晓原。”

“苏晓原是吧。”老王记下了这个名字,“怎么,学习好就不上课了要打球和他们几个从后门走别耽误别人,好歹屋里还有听讲的呢坐下”

“我没有。”苏晓原又委委屈屈地坐下了,脸涨得特别红。一个从没在班里挨过批评的尖子生,在9班快要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