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晏温裂缝(2 / 2)

如果纵夫人不再在乎他,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便是自己这些年骄纵狂妄的惩罚吗?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惶恐袭向心头,才十二岁的孩子恐惧得浑身发抖,满脸泪痕地喊娘。

他喊到撕心裂肺也没有任何回应,回应他的只有“不会伤害他”的天衍灵线探入他的经脉。

在好似永无止境的痛苦中,奚绝突然不再害怕,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怨恨。

如果自幼他得到的一切爱意和纵容都明码标价,迟早一日要收回,当初为什么要给他?

逍遥十二年,换来无边无际的痛苦。

“娘……”

奚绝蜷缩在角落,几根天衍灵线钻入他的经脉中,带来的痛苦让他浑身剧烈一抖。

遽然间,奚绝不知哪来的力量,猛地尖啸一声,漆黑眼瞳紧跟着闪现一抹金灿光芒。

身上灵线系数震断,造成的反噬让小小的少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呕血。

他满脸全是泪痕,踉踉跄跄挣扎着扑到石阶的结界处,无数天衍灵力短暂为他所用,掌心闪现半透明的金色灵力,轰然一声将地脉深处的结界系数撞碎。

轰——

奚绝逃了。

不出半刻钟整个奚家陷入一阵惊慌失措中,所有知晓奚绝灵相纹的人全部都在寻找他。

若是奚绝逃离奚家,不知落在哪家世家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纵夫人面无表情站在院落门口,看着奚家所有人拎着灯一寸寸地去寻奚绝,冷眼旁观。

已是深秋,桂花盛开,深夜寒霜层层结在枝叶上,被烛火照映着微光。

纵夫人也不去寻,冷冷转身回到房中。

但还未点灯,隐约感觉原本紧闭的窗被打开,穿堂风呼啸而过,一个人影猛地扑到她怀里,颤抖的双手死死搂住她。

纵夫人一愣。

奚绝浑身是血,不受控制地在发着抖,他呜咽着抱住纵夫人,像是个受尽苦楚终于寻到可依靠的港湾,但又怕外面的人会找到他,拼命压抑着哭声,隐忍地哽咽道:“娘,娘!”

纵夫人被这一声“娘”叫得眼泪簌簌落下来。

一片黑暗中,纵夫人伸出颤抖的手抚摸奚绝瘦了一大圈的脸,压低声音艰难道:“我儿,你来这儿做什么?为什么不走啊?”

奚绝感受到久违的温柔,顿时咧开嘴笑了:“我、我来找娘,我想您了。”

纵夫人一愣,呆呆看他。

“娘……娘我会乖。”奚绝像是怕再被抓回去,努力扬起笑容想要表示自己真的乖了,急忙说,“我错在哪儿我改,我以后再也不……不耍性子了,好不好?娘我错了!”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才要遭受这样的痛苦惩罚。

纵夫人哭得隐忍,她伸手抚摸奚绝的脸,哆嗦着道:“绝儿,走吧,不要再回来。”

奚绝一呆,忙扬起笑:“我……绝儿以后都乖。”

他一个多月没和人说话,颠三倒四只会说“我会乖”。

纵夫人却道:“快走,找个没人的地方。”

奚绝茫然:“我……我去哪里啊?”

茫茫十三州,他有地方能去吗?

纵夫人还要再说,房门猛地被推开,无数人冲进昏暗的房间,强行抓住奚绝。

奚绝拼命挣扎,却被拽着手硬生生拖走。

“娘!”

奚绝挣扎着抓住门框,抱着全部期望地朝着纵夫人伸出手:“娘!娘救我!我错了!娘我以后真的会乖……”

纵夫人站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神情,只隐约听到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滴答。

至始至终,纵夫人都没有动。

奚绝的五指一点点被拽开,好似身处悬崖摇摇欲坠。

但他最依赖的人始终没对他伸出手。

奚绝的期盼像是燃尽的烛火,终于一寸寸烧尽,只剩下一抔绝望的死灰。

“娘……”奚绝呢喃道,“你……不要我了吗?”

最后一根手指彻底被掰开,到底是谁将他拖走的奚绝已经没有印象,只记得深秋的寒风将他吹得浑身发抖。

再次被拖回天衍祠下方的天衍地脉,奚绝脸上已没有丝毫神情,他长发凌乱,坐在那垂着头呢喃道:“娘不要我了。”

面前的人没说话。

“哦。”奚绝小声说,“她放弃我了。”

他生来就很聪明,早就知道奚家为何会将他困在这里,但却不敢相信,自欺欺人地给自己画了个大饼——只要自己乖一点就能回到之前。

可如今纵夫人的漠然让他彻底看清。

相比较一个纨绔,整个奚家选择了天衍。

奚绝不知为何突然低低笑了出来,看守他的长老疑惑看去,却见从少年单薄的身体中天衍灵力宛如山洪海啸轰然溢出,一瞬间连奚家的天衍地脉都为他所用。

轰!

一阵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响彻整个中州。

灰尘四起,几乎将地脉震塌。

一阵混乱中,有人惊叫。

“他想毁了天衍!!”

“快制止他!”

“家主!天衍地脉外泄了!”

那一夜,中州剧震。

无数山峰、地脉被震处天堑似的裂缝,最后轰然在中州边界、同北境交界的连绵山脉中缓缓裂开一条巨大缝隙。

晏温山剧烈震动,睡梦中的晏聆迷迷糊糊被一股钻入体内的热意惊醒,还没来得及看发生什么事,就被晏寒鹊一把捞起,御风离开。

下一瞬,晏聆偏远轰然塌陷。

四人乘坐行舫飘浮在半空,晏寒鹊沉着脸看着晏温山一侧那巨大的裂缝。

只差一点,晏温山就能裂开两半。

裂缝最边缘的正是晏聆的住处,还好晏寒鹊反应极快,及时将他抱走。

晏聆迷茫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晏寒鹊摸了摸他的头,一言不发。

朝夫人诧异道:“十三州可从没有这么严重的地动。”

晏寒鹊道:“先在行舫上住一夜,明日再说。”

晏聆没心没肺,还是头一回在行舫上过夜,当即困意顿消,兴奋地要拉着晏月去玩。

晏寒鹊敲了敲他的脑袋,看着下方巨大的裂缝,脸色比平日还要阴沉:“去睡觉。”

晏聆只好委屈地去睡觉。

行舫的房间狭小,晏聆正躺在软榻上懒洋洋地酝酿睡意,突然耳畔传来一声轻微的……

“娘。”

晏聆猛地一个激灵坐起来,疑惑摸了摸耳朵。

下方似乎又有阵阵山峰崩裂声,晏聆爬到窗户边,拉开木窗探着脑袋往下看。

因为地动,下方的山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烧了起来,隐约能看到那巨大裂纹处的影子。

似乎有烛光?

晏聆茫然地探脑袋去看。

忽然间,似乎有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好似呢喃私语。

“娘……娘不要我了。”

晏聆一愣。

下一瞬,那巨大裂纹处突然冲出来一道灿烂烛火,猛地一闪晃得晏聆眼一闭,隐约感觉好像有一道暖流照在身上。

晏聆迷迷糊糊揉了揉发疼的眼睛,再次睁眼看去时,烛火已经消失。

半大孩子隐约觉得不对,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敢再看,他一个人有点怕,想了半天又噔噔跑到晏月的住处一下蹦上床。

晏月被他惊醒。

晏聆将小小的晏月扒拉到怀里,倒打一耙道:“吓到了吧?来,师兄抱着你睡。”

晏月:“……”

算了。

晏聆欠揍了一番,正要睡觉,隐约听到山泉水叮咚的声音。

“嗯?”

晏聆拢了拢耳朵,迷茫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

什么也没有,只有晏月均匀的呼吸声。

晏聆没多想,一头栽回去呼呼大睡。

巨大裂缝在深夜中,好似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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