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今天回去能得府尹和推官夸奖。
卞荣这么想着,伸手示意双方继续出价。
“十九万贯!”
叶俊生发出一声咆哮似的喊声,声音里带着恨意,似乎一定要看见坏了他好事的竞价者被架在火上烤,他才会感到舒畅。
众人都在期待史尚也如刚才那样喊出一句“跟”。
谁知道史尚那边突然哑了。
此刻史尚将眼光朝明远那边投去,只见明远已经将他那把折扇收起,此刻正转过身去,亲切地与一位从外地来到汴京的客商交谈。
史尚一怔,原本下意识想要喊出一句“跟”的,这时赶紧忍住。
然而他也只是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
明远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不想再和这没有心眼如针眼般大小的叶俊生玩下去了。
卞荣顿时按照事先早就排演好的流程,高高举起了一枚木槌,问与座的所有六十名竞买者:“十九万贯,十九万贯……长庆楼及其自酿酒水权,还有愿出更高价格的吗?”
底下一片安静。
在不少人心里,十五万贯才是心理价位。如今叫到了十九万贯,早已是人人仰望的价格。
再者刚才那叶俊生出来吼了一嗓子“老叶家”云云,也为很多商户造成了疑虑,生怕接手长庆楼以后,卷入什么纠纷。
所以无人接茬。
卞荣连喊三声之后,木槌敲落,一锤定音。
“十九万贯,成交!”
“‘己卯’号请到这边来订立契约、交割款项。”
“其余各位,这就是‘新式扑买’的全部过程。感谢各位出席,出口在那边。”
身为吏员的卞荣口舌便给,随口安排。眼看这一场扑买就要顺利结束了。
谁知道叶俊生这时站起身一声惨嚎:“小人没有十九万贯啊!”
众人一惊,驻足回望。
“小人刚刚只是顺口喊价,喊价时并没有算清楚小人的总身家,现在才算过来,小人就算是典卖家中所有财产,也没有十九万贯啊!”
一阵沉默的惊讶之后,议论声再次响起来。
“懂了!这是个混子,跟在后面哄抬价格,被人看出来了……”
“是啊,那位戴花的小郎君收手收的真是时候,一收手,这个姓叶的就原形毕露了。”
自己家有几斤几两,自己家难道不知道吗?
再说,十几万贯钱的大买卖,谁家不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兑足了银两?
上首站着的卞荣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在想:这开封府第一次公开扑买,你这叶俊生就来闹这一出?真不是明摆着与开封府过不去?
“刚才再三确认了十九万贯的价格,你若是拿不起,在落槌之前,为什么不早说?”
“且不说这十九万贯,我且问你,之前的十八万贯,十七万五千贯……你是否能拿得出来?”
叶俊生面如土色,卞荣那略带不耐烦的口气,在他听来,就像是开封府开堂审案时刑名师爷的口气似的。
“拿得出……不,拿不出来……”
说着叶俊生转向叶鹏生:“三哥,你看,小弟这也是为了咱们家祖宗传下的买卖……哥能不能借点儿?”
叶鹏生顿时面庞扭曲:“要我自己掏钱,买我自家的产业?”
这听起来好像也有点不大对劲。
那边卞荣已经完全失去耐心,板着脸开口道:“按照之前通读过的‘扑买规则’,竞买成功者如果不能履约,将罚没所交的保证金。”
所有参加竞买的商户,入场之前都交了一万贯的保证金,就是防着这事儿。
“长庆楼,则按照十九万贯之前的价格,十八万贯,转让给‘甲辰’号。‘甲辰’号可以接受吗?”
史尚非常上道地站起身,向卞荣拱手行礼:“这个自然。”
那边叶俊生却不干了。
“卞师爷,那边在使诈!这分明是‘甲辰’号先激怒小人,让小人神志不清,气愤之下,才随意喊出的价格——”
“不能因此罚没小人的保证金。”
“混讲,”卞荣一下子板起了脸,“这是开封府公开扑买,效力有如开封府大堂。你在开封府大堂上,也能这般出尔反尔的吗?”
卞荣身边立即有两个开封府衙役向前踏上一步。
叶俊生顿时浑身唬得一个哆嗦。
这时史尚平心静气地开口了。
“卞师爷,此人适才绝非什么出于气愤,神志不清……分明是一味抬高价格。”
旁听的众人:哦,来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