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然而明远偶然将这件事向种建中提及,种建中陡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师弟在汴京城中无依无靠。
于是种建中异常认真地对明远说:“远之师弟,只盼我这次考试顺利,能得个京中的差遣,往后在汴京就是我罩着你!”
明远赶紧做感动状,眼波盈盈,深沉地望着种建中:“彝叔师兄!”
种建中:“……远之师弟!”
明远:“家父给小弟留了十万贯用作花销……”
他没好意思把自己需要在本地至少花一百万贯的事说出来。
种建中: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告辞!”
这家伙拉长着脸走开,自己回房温书去了。
明远在他背后捧腹偷笑了一阵,但回头想想,有人罩着的滋味其实也不错。
住在驿馆的这段时间里,明远将到京中来参加“铨试”的候选官员见了不少,平时旁听他人聊天,或是与人随口攀谈,也打听来了不少关于“铨试”的消息。
这“铨试”,大概相当于基层公务员岗位资格选拔考试。
宋代官制相当复杂,没有从业经验的人往往会晕头转向。但说白了也很简单。
大宋的公务员,每个人身上都有两个标签,一个是“本官”,另一个是“差遣”。“本官”大概相当于后世的职称,“差遣”则是具体岗位。两个标签,共同决定了官员的官位高低和职权范围①。
就拿种建中来说,他已经有了官身了,但却是靠父祖的功勋而得到的荫补官,只是一个“本官”,正九品右班殿直,却还没有差遣。如果硬要说有,那大概就是在鄜延路主帅种谔帐下效命。
但这次种建中在延州立功得了封赏。种建中却辞了封赏,要求转为文职。
他的求情中书省已经批准了,因此种建中不再是武职中的右班殿直,而是从正九品的文官做起。
文官上岗之前,需要进行一次“上岗资格考试”,便是“铨试”。
这“铨试”不同于大宋朝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既不考诗词歌赋,也不考申论策论,只考一两项简单的经义,过关即可,最主要的考试内容却是大宋的律条刑律。
这考试的目的并不是为国家筛选人才——毕竟参加考试的都是已经有了官身的人。
铨试的目的只是为了确保官员上任,不会出什么大篓子。
因此种建中一路上京,手不释卷,看的也不再是四书五经,而是各种律条,以及各州县历年来对一些大案要案的侦办、审讯的经过和最后宣判的结果。
如果种建中通过“铨试”,那么他就需要在京中等上一阵,等待分配工作岗位,即“差遣”。如果不幸未能通过,那么种建中就只能重返陕西,好好磨练,等上个一两年后,再次进京参加铨选。
这铨试也不像是科举考试那样有固定日子,而是一年四季都有。通常来说,候选官员抵达汴京以后,就去中书省报到,等候通知。中书省自会通知候选考生前往考试。
很快,种建中铨试的日子就定下来了。
明远与种建中同住一院,亲眼目睹种建中刻苦地进行各种考前复习。
他没好意思让种师兄多分心,因此每天的扎马步和拉弓练习都能保质保量完成。完成之后就老老实实地避到驿馆外头去,免得自己打扰到种建中复习备考。
这时已是三月上旬,汴京城内外春意盎然。
这天正是种建中铨试的日子,明远和李驿丞一早将种建中送出驿馆,预祝他“马到功成”。之后明远回来,将他那几本名贵的洛阳牡丹照料了一番,才带着向华出门。
他走出驿馆,便察觉不对。
汴京的街面上到处是蠢蠢欲动的气氛,越是靠近朱雀门附近的御街就越是如此。
明远甚至看见好几家备了车马候在道旁,车马附近围着一圈身强马壮的家丁,正气势汹汹,虎视眈眈地守在路旁。
明远便向路边一名白发苍苍的行人发问:“老丈,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街道上人这么多?”
那名老汉眯着眼,笑望着明远说:“今天是礼部试放榜的日子啊!小郎君,请恕小老儿眼拙,你难道不是今年的士子?”
明远吃惊:原来今天竟然是科举考试放榜的日子。
他赶紧摇摇头,笑着道:“您看我,哪里像哟!”
那老汉却笑着伸手指指御街尽头:“正是那里放榜,甭管考与不考,小郎君都不妨去那里看看,沾沾喜气,没准又‘另有’好运呢?”
明远可没听出这老汉的言下之意。
他心里第一个念头是:不妨去看看热闹,沾沾这“金榜题名”的喜气,希望种建中也能毫无意外地顺利通过铨试。
于是他向那名路人拱拱手,带着向华,向御街尽头人头攒动的地方大步走去。
他可不知道,在他身后,那名老汉正按捺不住在偷笑,笑过又感叹:“看这小郎君一副相貌,又文质彬彬、待人谦和有礼,就算没中进士,也一准有小娘子喜欢。”
明远越是靠近礼部试放榜的地方,就越是觉得前进艰难。
这里简直是人山人海,道路都被挤了个水泄不通。这种对考试结果的极大热忱,是在本时空各种查分都靠上网的明远从未经历过的。
他一面走,一面听身边的人陈述今早三更就来这里“等放榜”的经历。不知不觉间,明远就与向华隔开了一段距离。
再走几步,明远听见有人大声恭喜,应当是有今科的士子在榜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身边的同伴正在向他贺喜。
而明远却觉得有无数眼光朝自己这边转过来,这些目光都无比热切,像是要将明远一口吞掉似的。
“这位小郎君——”
立时有一名身材高大,衣着光鲜,下巴上有一枚黑色痦子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向明远拱手:“这位小郎君……”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