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兄,是我——”
“不能躲这里,你牵着我的衣袍,再拉上陈三,一起跟我来——”
商英和这时哪里还能思考?明远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而向华则早已到了明远身边。明远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三人全带到了驿馆大厅西面,也就是刚刚种建中趴着睡觉的地方。
随后明远又溜过去一趟,将吓坏了的洪四和车夫们也无声无息地带到这边。
种建中留在大厅正中明远他们坐过的位置,心生一计,随手拉过身边的几张桌子,在明远等人刚刚坐过的地方筑了一个小小的工事——桌板向外,挡住桌肚,看起来很像是有人躲在其中。
这些做完,种建中也悄悄地溜到明远身边,他随手摸了摸墙角,顿时提起一把硬弓。
“小远,找找附近我的箭袋!”
种建中向吩咐自己的伴当一样吩咐明远。
“我不叫‘小远’。”
明远就算是嘀咕也不敢大声,但到底是按照种建中说的,悄悄将话传给身边缩成一团的商英和与马夫们。最后是向华,从墙根处找到了种建中的箭袋,由明远悄悄递给了种建中。
明远便眼看着种建中轻舒猿臂,毫不费力地拉开了手中的硬弓。
“噤声!”
“谁都不要动!”
话语中命令口吻极强,一时间自明远以下,人人都像是身体凝固了似的,不能言不能动。
此刻的种建中就像是在沙场上指挥若定的将军,而他身后则全是军纪严明,唯命是从的士兵。
谁能想象,这只是种建中随口两句话的效果。
整个驿馆大厅完全陷入黑暗。
而外面也乱起来了。
只听“当当当当”的锣声响起,驿丞嘶哑的声音传进屋。
“走水啦,走水啦!”
他似乎在殷勤地呼唤:出来吧,快出来吧!
外面确有火光扇动,人影幢幢,似乎真的走水了。
但种建中的身躯在黑暗中仿佛一座激流中的巨石,岿然不动。
缩在种建中身后的人们便也不说话不出声,谁也不动。
显然屋里这些人的反应出乎驿丞与盗匪的意料。
片刻之后,那驿丞的锣就不敲了。
几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他们似乎低声商量了一阵。
随后有人砰地一脚,踢开了半掩着的驿馆大门。外面火把的光束从中间照进来,将大厅正中那座防御“工事”映亮。
只听簌簌几声急响,接着是铮铮铮、叮叮叮——
转眼间,明远就见大厅正中,事先被放倒的那些方桌,被钉上长长的羽箭。
他转头看种建中。
只见这位西军中年轻的将领,被誉为“将种”的张载弟子,此刻依旧张弓搭箭,身姿较刚才没有半点改变。
但是他口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明远借助那对“夜眼”,将种建中的口型看得异常清楚:该——死——
是呀,是该死。
这驿丞勾结盗匪,求财也就罢了,眼前的举动却是想要将这里所有的人赶尽杀绝。
明远能想象出那名驿丞的说辞,驿丞只要谎称是只身逃出。翌日别人来寻时,自然只会见到一地的尸首,死无对证。
显然这群盗贼盯上的不止是车上他们“炫出来”的那些货物,这些贪心不足的东西想要所有的财帛,货品、马匹牲畜、随身携带的细软、衣物……和,性命。
明远想想就觉得恶心——这竟然就是官办驿馆的驿丞?分明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大盗。
商英和见到这情景,已经完全吓傻,呆坐在墙根处,想发声也发不出来。明远和种建中都不必担心他会弄出动静,泄露他们的藏身之处。
反倒是向华的表现出人意表。
这个少年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的凶险。
明远却留意到向华并未表现出害怕,自始至终圆睁着眼;
这个少年的身体虽缩成一团,但给人的感觉是他随时都会扑出去厮杀——
或许这个少年的内心确实渴望着战斗,渴望与他的一切“假想敌”大打出手吧。
厅中的人依旧没有出声,那边盗匪已经分别从两边,门户进来了。
驿馆外燃着火把,驿馆内却没有半点灯烛。室外亮而室内暗,进来的人都小心翼翼,十分警惕。
种建中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