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妙珩的眼神一敛,不再望向少年,伸手请慕书玉落座,道:“走了一路,快些进来取取暖。”
“是,殿下。”
前院离后山梅花林这里可不算近。
慕书玉随着严忠明这一路走来,头顶发丝、肩膀等处已是落了不少雪花。
她走进亭中,伸手拂了拂,雪花须臾化水消失不见,只是,衣服难免有些湿意,但好在是外面的白色大氅,而不是内里衣物。
裴妙珩见状道:“脱下来,挂在那儿用炉火烤一烤,旁边有我的披风,你穿上,省得着凉。”
“谢谢殿下。”慕书玉闻言脱下大氅。
亭子里有挂衣架,也有温烤衣物的鎏金瑞兽炉,慕书玉挂好大氅后,又摘取下一件较薄的披风穿戴上,随即才坐于裴妙珩的对面。
“殿下好贴心,这披风是为书玉特地准备的吗?”慕书玉扯了扯披风垂下的布条笑道。
这披风不薄不厚,穿着既不累人,而且又保暖,披戴坐于亭下赏景饮酒正正好。
何况,裴妙珩的身上已经有了一条披风,这一条为谁准备出不言而喻。
裴妙珩道:“难得过来一趟,总得叫你待的舒心些。”
慕书玉忍不住笑起,道:“劳烦殿下惦记书玉了。”
“对了殿下,这是书玉送给您的礼物。”
“上元节那天,书玉无法亲自为殿下庆贺,现在便就当提前为殿下庆生了,这是书玉一人为殿下的祝贺,祝殿下福寿绵绵,心想事成。”
说罢,慕书玉将两幅雪景图和酒一一递了过去。
画都被装在画筒里,包裹严密,没有被雪水浸湿,倒是酒坛上面曾落下一层薄雪,此时到了亭中,却全都已然化成水了。
待慕书玉递过画筒后,再去拿酒,坛身不免湿滑,她起身时竟未拿稳。
眼看酒坛快要掉落下去,摔得一地粉碎,好酒也将浪费,慕书玉不由地轻呼一声。
但下一刻,她的双手手背上便倏地覆盖另外一双温暖的掌心,不仅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而且牢牢地托稳了酒坛。
“小心些。”裴妙珩道。
掌心下的手背皮肤滑嫩细腻,带着被风雪吹过的微凉,就像是上等的玉石,却又比玉石更加令人爱不忍释。
这手竟是全然不同于他的柔软、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叫裴妙珩不禁心神一晃。
虽然很快便回过神来,但裴妙珩却皱了皱眉,为他不受控制的思绪……
慕书玉却误以为裴妙珩嫌她莽撞、不小心。
酒坛被放在石桌上后,待裴妙珩要抽手离去时,慕书玉反而一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敛眉,神情羞赧地开口说道:“殿下,书玉惭愧,竟如此疏忽大意。”
“要不是殿下及时托住酒坛,好好的一坛酒就要被书玉给摔了,对不住,殿下,都怪书玉没……”
“行了,不过就是一坛酒,瞧你,好像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
裴妙珩见慕书玉这副样子,又是无奈又是想笑,道:“我又没有要怪罪于你的意思,快些坐好。”
慕书玉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松开裴妙珩的衣袖坐好,道:“殿下宽厚,书玉谢过殿下。”
裴妙珩也坐稳,指尖却不由划过慕书玉方才轻轻扯过的那截衣袖。
随即,他道:“北方的雪景与南方的雪景颇为不同,你送的这两幅雪景图,我回去后会好好观赏一番。”
“现在却不方便打开,以免被落雪弄湿。”
虽然他们此刻身处亭中,可风却不停,时不时的将些许晶莹的雪花吹入进来,继而不等落地便融化了。
慕书玉:“本就是送给殿下的贺礼,殿下何时观赏都可以,不过这酒,殿下不妨现在就品尝一二?”
要说这古代的十大雅事。
——书法、焚香、品茗、听雨、赏雪、候月、酌酒、莳花、抚琴、寻幽。
如今,赏雪、酌酒、莳花皆有,便既是雅事、亦是享受。
裴妙珩自是对此应允,随口问道:“这是什么酒,你喝过吗?”
“外邦来的酒,书玉不曾喝过。”慕书玉将获得这酒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接着道:“早就听闻辅国公好酒。”
“那么,想必辅国公特意从外邦寻回来的酒一定味道不错,既然得了一坛,书玉肯定要献给殿下的。”
“这等薄礼,还望殿下笑纳。”
“你有心了。”裴妙珩道。
慕书玉亲自为裴妙珩温酒。
待酒香四溢,温热的小酒壶取下,倾倒酒液于杯中,清澈的液体摇晃,慕书玉举杯敬道:“殿下,这一杯书玉敬您。”
“立春过后,尚有几月便乡试在即,国子监也将毕业。”
“书玉要埋头温书,参加乡试,等科举最后蟾宫折桂,也为避免被有心人发觉,怕不能再与殿下如此见面了,望殿下等待书玉为殿下效力。”
裴妙珩也端起酒杯道:“祝君独占鳌头,如愿以偿。”
酒杯相碰,慕书玉仰头喝下,烈酒入喉,犹如一团火烧滚入腹中,霎时温暖了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