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2)

麟台风波录 轻微崽子 2476 字 2023-09-18

安定侯撒开手,被他抓住袖子盘问的下人一屁股跌坐在地,顺势从石梯上滚下台阶,手脚并用趴在地上,前额贴地不敢起身。

还不带路,蠢货!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宋慎言从未在府上发过这么大的火,从周婉心离开侯府,他才有了点当家做主的派头,然而这数月间仿佛整个大楚都在走霉运,好歹这个小家里,眼看他能重振夫纲过点儿逍遥日子,偏生妻子儿子都不让他好过。

宋慎言一腔的怒火,没往前走几步,满面怒容在看见廊下那袭雪白的身影时,一下就凝住了。

婉心?宋慎言嗓音中不由自主带了点颤抖,他急速低下双眼,定了定神,又抬起头,往前走了两步。

卢氏在他身后停下,没有跟上去,也不打算离开。

当周婉心转过身来,宋慎言一时觉得恍惚,经年不曾浮现在心头的故人从记忆里款步而来。

那年相国寺,周婉心里头一身粉裙子,她爱极了雪白的兔毛领子,新婚那些年,宋慎言也不止一次留意到,但周婉心偶尔听他提过一次,这是兔毛做的,周婉心便不再用了。

我在外头等了会,风有些大,我就自己进来了。周婉心歉意地笑了笑。

许是隔得有些远,宋慎言喉头滚动,颤声道:不妨事,你身子大好了?

周婉心笑而不语,提起手中的食盒,这时袖口才露出一圈艳丽的大红袖边,愈发衬得她皓腕如玉。

卢氏抿紧了唇,脸色不好看,想走,偏又动不得半步,眼巴巴指望宋慎言回一回头,男人却似着了魔,朝周婉心又走了几步。

今日精神还好,我们去书房说吧。周婉心常年生病,讲话中气不足,柔弱得令人心疼。

宋慎言已太久不曾好好瞧过自己的妻子,走得近了,才瞧清楚她的眼尾皱纹很是明显,梳得光洁如新的头发中也夹着些许白发。宋慎言站住了脚,抑制住心头烦闷,淡道:你先去,我去去就来。

周婉心也不在意,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好,你快些来。

宋慎言提步要走,突然回头,正见到卢氏一脸苍白,想说什么又闭了嘴,火烧屁股地上前厅去找祝二。

祝二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前厅乱转,听见外面脚步声,当即两眼一亮,门口安定侯阴沉脸走了进来。

祝二脖子一缩,后退半步,旋即躬身,做低伏小地行了个礼。

怎么回事?李峰祥今天招了吗?宋慎言心浮气躁地看了一眼桌上摆的茶点,眼底掠过一阵厌恶。

祝二小心翼翼看安定侯,哆嗦道:没没有。见安定侯脸色更难看了,祝二话赶话地往外倒豆子,李峰祥今日受不住刑,在牢里撞死了。瞧着安定侯向前走出半步,祝二连忙往后退,跟他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低着头小声说,奴才、奴才打听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说!安定侯一巴掌拍到桌上。

祝二被巨大的声响骇得连连后退,撞在柜子上,偏巧上面一个大肚花瓶摔下来砸得粉碎。

祝二眼一闭,心一横,叫道:禁军在全城搜捕二少爷,已经把咱们侯府团团包围起来,二少爷前些日子也在诏狱里,和祝二嗓子发干,拼命吼了出来,和死了的李峰祥就关在一间牢房。

宋慎言一愣,张了张嘴,心中迅速闪过千万个念头,最后定格在周婉心的那身犹如初见的雪白斗篷上。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宋慎言惊得一头是冷汗,原地踱步地来回走了两趟,叫来一名下人,让他去看周婉心是不是在书房,下人才出门,又被宋慎言从身后叫住,宋慎言前脚迈出门槛,提住下人的后领子,把人带回来,迎着深更半夜时的寒风朝书房大步流星地走去。

他要亲自去看,这结发的贵妻要做什么。

·

许瑞云前脚进门,后脚就被宋虔之逮个正着,宋虔之就蹲在马厩那里等他,许瑞云将草料洒在马粮槽里,一抬头自昏暗的夜色里乍一见旁边有双眼睛冷幽幽地盯着他,险些吓得大叫起来。

我娘呢?宋虔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袍子。

许瑞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避开宋虔之的目光。

在在你爹那儿啊,问我做什么?我就是管把人送过去许瑞云话音未落,宋虔之上来拎住了他的衣襟,他来不及反应,便被大力掼在马棚栅栏上,后背剧痛。

许瑞云被宋虔之的眼神唬住,几乎以为要挨揍了,他对上宋虔之发红的双眼,抬起手挡脸,从手指缝隙中窥见已经提起拳头的宋虔之,嘴角不住抽搐,继而把手放了下去。

宋虔之呼吸滚烫,他松了手,蹲在台阶上,抱住头,额头紧紧抵在手掌之中,双肩不住抖动。

良久,宋虔之平静下来,还蹲着,斜仰起头看许瑞云,沙哑的声音问他:我娘下车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没来得及说,侯府外面都是人,不过陆观在,出不了事。许瑞云扯直领子,走过来,握住宋虔之的肩,安慰道,你娘兴许就是跟你爹去告个别,这一出城,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得上面谁也说不清。他们是夫妻,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咱们天亮就要出城,你该去睡会。许瑞云揣着一肚子的事儿,脸上未显露分毫,他认识宋虔之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如此沮丧。许瑞云心里也是忐忑,总感觉宋虔之知道了什么,只能强打起精神,尽量不让宋虔之看出门道来。

睡不着,我把李宣哄去睡了。宋虔之坐在台阶上,地面冰凉,他拍了拍身边,示意许瑞云过来坐。

许瑞云挨着宋虔之坐下,随口道:柳平文睡了吗?

嗯。宋虔之道,我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今晚要出事。

许瑞云眼睫垂了一下,抬起头,遥遥透过栅栏望向天空,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晚上,天幕冰冷黑暗,然而即使是再黑沉的夜晚,总有一些微光,不知从何而来。

我看你娘今日的精神倒好。

宋虔之不住抠手指,道:我下狱前去看她,她病得厉害,今天同我讲了不少话

别多想了,快去睡,天亮以后上路,这就好几天没法休息了,只有今晚能睡个舒服觉,我都巴不得现在就躺在床上。许瑞云站起身,拍了拍袍子,长长的影子投在宋虔之身上,要不是得跟吕临去弄几架煤渣车回来,陆大人在侯府那边盯着,不会有事。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宋虔之跟着起身,反正我也睡不着。

许瑞云连忙阻止他:现在禁军满城在搜你,你还是别去了,回去睡觉。

许瑞云一直把宋虔之送回房,才离开吕府。

宋虔之躺在床上,听见脚步声远去,睁开眼,屋子里黑的,窗上一层薄光,离卯时还有三个时辰。

·

快到书房门口,宋慎言注意到书房门大开着,平日里守书房的随侍丁川儿慌慌忙忙往外跑,那小子跑得急,宋慎言向右移了一步,丁川儿一头栽在老爷怀里,吓得啊了一声,待看清是宋慎言,抚着胸口大口喘气。

宋慎言沉着脸:做什么去?投胎啊?

夫人夫人叫小的去搬两坛烈酒来。

gu903();两坛?宋慎言愈发肯定周婉心是病糊涂了,让丁川儿换成旁的酒的话到嘴边又生生憋了回去,得,让他看看这女人要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