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马车与陆观走的一个方向,宋虔之从车窗往外看见陆观弓着身,上身前倾,顶着风雪在走。
陆大人。宋虔之叫了一声。
陆观站住脚,一辆马车停在他的身边,窗户上出现宋虔之的脸,陆观的视线越过他看见车厢里一片通明,还有在他府上见过的那两个漂亮婢女。
陆大人可是往城北去?不如上车来
没等宋虔之把话说完,陆观摆了摆手,径自向前走去。
宋虔之放下窗帘,喝茶,吃点心,在想事情。陆观独来独往,正是这份儿独让苻明韶信赖他,要么陆观是太聪明,看透了苻明韶的用心,暗中与官员结交,藏得滴水不漏。要不就是陆观是个大傻蛋,朝中真没有一个朋友。
少爷,老太太今日接了个人进府。拜月边说边瞅宋虔之的脸色。
嗯,谁?宋虔之狼吞虎咽哽下去一块糕,险些噎着,猛灌下一口热茶,舒服地长出了口气。
她的小重孙。
什么重孙?宋虔之先想到自己还没娶妻,继而想到他姐嫁了人却还没怀孕,最后才想到一个人。
外面那个?宋虔之冷着脸问。
是啊,说是天太冷,那孩子生病了,在外面不方便,就接进府里,傍晚才来的,老太太想让夫人给宫里递个信,把给太后娘娘请脉的那个杜医正叫到府里来,给小孩子瞧病。
一整夜未睡,白天又在雪天里睡着的,宋虔之的头剧烈疼痛起来,脑子里好像被人用大锤猛砸了一下,他一只手强撑住头。
老夫人找过母亲了?
少爷别急,府里在等您回去呢,老夫人还没跟夫人提。
宋虔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让车夫加快速度赶路。他一时半刻也坐不住,宋家这是想要他亲娘的命了,宋虔之突然捞开窗帘,往后已经看不见那个陆观,长街上昏昏暗暗,这样沉抑的雪天,家家户户都早早收起了摊。
☆、楼江月(柒)
侯府里灯火通明,难得宋虔之的爹也在家,安定侯见到儿子那张与夫人挂了七分相的脸心里就犯怵。
回来了。安定侯年逾四十,保养依然不错,留着一部黑胡须,温和的脸上藏着几分心虚与忐忑,不知道你什么时辰回来,我让人先开了晚膳。
桌上还坐着宋虔之在章静居碰到的大哥,以及荆钗布裙的一名妇人,妇人不安地起身,叫了一声:小叔。
他的大哥停下筷子,笑望过来,说:三弟也回来了,饿了么?快洗手过来吃饭,我们也刚吃不久,菜都没怎么动过。
见宋虔之站着不动,安定侯脸上有些挂不住,沉声道:虔之,过来坐下。
宋虔之嘴角冷冷勾起,走过去,安定侯的右手边坐着长子。
宋虔之没在安定侯示意的左边坐下,而是接过下人拿上来的碗筷,在安定侯的对面坐下了。
安定侯松了口气,背上俱是冷汗,眉开眼笑地说: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菜,今日皇上赏你进宫陪用腊八粥了?
嗯。宋虔之冷着脸,筷子在菜里戳了两下,叫来下人,脏了怎么吃,把这道菜换了,蓑衣肉也重做。
小叔,这菜只有侯爷动过一筷子,不妨事的妇人小声道。
换!宋虔之看也没看桌上的人一眼。
安定侯与长子的脸色已很难看。
宋虔之。安定侯出声了。
爹。宋虔之放下筷,冷冷注视对面他老子。
安定侯生得一副文人模样,在朝中出了名的性子温吞,娶妻之前为工部管钱多年,不仅要把工程做得漂亮,还得从里头抠出银子孝敬上司安抚下员,要是个老好人,早就混不下去了。
安定侯深深吸气,尽量放缓语气:今日在朝中,谁给你气受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着你大哥大嫂胡乱使气?
宋虔之动动眉毛,现出好笑,仔仔细细看他爹。
谁是我大哥?
这不是你大哥是你谁?安定侯指着长子,脸色涨红,宋虔之那一脸轻蔑嘲讽,和朝上那些看不起他的大臣如出一辙。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过,自从他娶了周家的女儿,他就再也没能直起腰板。
侯爷,小叔,别动怒。那妇人打圆场地叫下人过来,吩咐去换菜。
换什么换!安定侯筷子一拍,面前一个小杯顷刻打翻,酒往他的袍子上流,他只管冷着脸,朝宋虔之吼,你大哥你不认,什么时候连我这个爹也别认了。
这是要逼着宋虔之低头了。
宋虔之那大哥一声不吭,只是埋着头,顶委屈。反是他的老婆不住在劝,不住为难地瞥向宋虔之,又不敢与他说话。
祖母呢?宋虔之心平气和地问。
你还想气死老祖宗吗?安定侯脸皮涨得通红发紫。就是他拍着胸脯跟他亲娘保证能收拾得了宋虔之,这小兔崽子要是去惊动他娘,这不是狠狠往他脸上扇吗?
今日老祖宗认亲,也没人跟我说一声,还是父亲自己写帖子发给宋家的叔伯长辈,不开祠堂怎么让大哥认祖归宗?
乍听宋虔之这一番话,安定侯不禁喜上眉梢,尽管还有些疑惑怎么他这个在京城横着走的三儿子这么容易松口。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动过念头,想把养在府宅外的卢氏接进侯府,都碍着宋虔之母子与太后那层关系不敢提出来,难道是他一直想太多,其实宋虔之对他这个哥没那么大敌意,周氏也未必不能同意。
还是母亲说得对,周家那个老东西死了,这门姓就没落了。再怎么样,儿子还是跟自己姓的,还是宋家的人。
不忙,总要先把饭吃了。安定侯心情好了,也不在乎换菜的事,等到厨房上了新菜,还陪着儿子喝了两杯。
只是宋虔之仍然没喝那个大哥的酒,草草吃过饭,就起身,朝醉眼朦胧,喝得脸色发红的安定侯说:父亲,我去看看母亲。
安定侯笑吟吟地挥手:去吧,你母亲总是挂念你,一天不见就想。
前脚宋虔之出了门,后脚安定侯的长子就冷下脸,收起笑。
父亲,您对这个儿子,也太宽纵了。
安定侯心情愉悦,并不计较长子的话,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盘子,笑道:该给他的,本侯还得给他,不然该给你的,本侯可就给不了你了。
长子没当回事,吃了口菜,放下筷子问他父亲:周氏平日吃谁开的药,大夫是府里的吗?还是宫里的?
不用你管,本侯来做。安定侯又喝了一口酒。
长子一拧眉:爹您还是少喝点吧,母亲不喜欢您喝得醉醺醺的。
安定侯笑笑:高兴嘛,你母亲还能不让我进门怎地?他抬起醉眼,脑子活动着,眼角带着些淫意,忙不迭三两下填饱肚子,出门叫人备车。
外面下雪了吗?周婉心咽下一勺药,靠在宋虔之臂弯里,视线扫向窗户,窗户紧闭着。
嗯,今冬一直下雪。宋虔之捏着帕子擦了擦周婉心的嘴角,瑞雪兆丰年,钦天监说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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