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陆观漠然道:要找出两日前到章静居来取走楼江月行李的人。
这人怕不是汪大人府上的。
陆观:是不是走访过汪府就知道了。
宋虔之喝了口酒,今晚陆陆续续喝了小半瓶,他的脸和脖子透着红,眼角略微湿润。
陆观不经意间看了他一眼,登时觉得心火烧得更旺,慌忙将眼睛移开。
汪府要是查不出什么来,这条线就断了,只剩下秦明雪了。年后再过不久就是上元节,林疏桐死了,不知道谁顶她的缺向皇上献舞。这两桩案子现在都捂得严严实实,外面还不知道,皇上到底想查个什么结果,陆大人,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你防谁都行,唯独不能防我。宋虔之想往旁边的靠枕上倚,不小心靠偏了,躺在了席上,好半天才爬起来。
屋里静得很,楼下的喧哗声很响。
我不知道皇上想查什么,但你知道汪藻国不是真凶。
宋虔之想起来,点了点头:你在宫里问过我,是,他不是真凶。刑部说他是。想到什么,宋虔之不禁笑出了声,陆大人该不是真的为了查明真相吧?
有何不可?陆观正色道,汪藻国上有五十七岁的母亲,下有十五岁的女儿刚定了人家尚未出阁,刑部不能这么草菅人命,任凭什么官,都不能草菅人命。
宋虔之愣住了。
他年纪虽小,在秘书省四年间,杀过的官员却不少,都是按照苻明韶的意思,尽职尽责做好一把利刀子。
桩桩件件说不上草菅人命,当中也有不少人法外开恩是可以不杀。此刻,陆观的话有如当头棒喝,令宋虔之酒醒了三分。
陆兄,你知道皇上登基之前,在衢州求学,给自己起了个字,叫什么?
陆观拿杯的手一颤,酒液滴到席上。
那一日春光正好,他与苻明韶都是入学才三年的学童,窗外嫩柳垂挂,随风摆荡。
陆观,你看,我给自己起了个字。
陆观凑过去看,便觉得好笑。
真不要脸,哪有人称自己无过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苻明韶撇撇嘴,大声嚷嚷:我就是无过,我就要叫这个字。
陆观拿他没办法,只觉无奈。
我也给你起一个吧?苻明韶正在兴头上,想了半天,你就叫舜钦吧,如何?
何意?
苻明韶哈哈笑了起来:没什么意思,好听呗,你觉得好听吗?舜钦兄。
孩童稚言还在耳边,与宋虔之说话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皇上的字却叫无过,天下人都可以错,唯独他不会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陆大人,你的性命与这两桩案子绑在一起,要是皇上有什么圣意,你千万不能瞒着我。宋虔之边说边仔细地瞧陆观,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陆观仍是冷脸:没有。
宋虔之看了他一会,觉得没劲,沉默着饮酒吃菜,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将领扣系好,回头见到陆观也已穿戴整齐。
今夜依然一无所获,汪府那条线,宋虔之没抱什么希望。出门下楼时,宋虔之不提防差点被个醉醺醺的人撞飞,他身体一歪,被陆观接在怀里,宋虔之闻到一些药酒味,是陆观身上的。他本没喝醉,与陆观一番交谈更加清醒起来,站稳脚凭借楼梯扶手站直身。
三弟?撞他的人惊喜道。
宋虔之凝神看去,冷笑道:大哥。
陆观听出这句大哥当中透出的厌恶,对方却热络地与宋虔之好一番交谈,还在楼梯上,死活拉着宋虔之不撒手。
我们还有要事,先走。陆观上前去扯开覆在宋虔之手背上那只碍眼的手,推着宋虔之下楼。
章静居外人来人往,街上行人比他们来时少了许多,冷风迎头一吹,陆观舒适地微微闭起眼。
多谢。
陆观侧过头去,只见到宋虔之显得落寞的背影,他大步走进人群里,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走了。
☆、楼江月(伍)
腊八节当日,宫里的腊八粥从前夜就开始煮,除各宫娘娘所用,宫人们也人人得享。
安定侯府里,宋虔之整夜未睡,前半夜去看过老夫人,在窗外站了快半宿,没听见老夫人咳嗽,也不让下人通传,和老夫人贴身服侍的婆子打了个照面,略问了几句老夫人的病,说是有好转,这才往他父亲的院落去。
又听说父亲不在。
宋虔之便皱了眉头,转而去他母亲房外站了会,叫来母亲跟前贴身服侍的大丫鬟问话。
夫人还是老样子,今日精神不怎么好。
宋虔之听到这话,眼前一花,竟一时有些站不住。
瞻星连忙来扶。
少爷快回去歇着吧。
宋虔之摇头,摆手道:还不能歇。他紧抓住丫鬟的手,吩咐道:明日大夫来看,请他在府上休息,等我回来问他些事。
丫鬟吓得浑身僵硬,也不敢叫疼,连忙点头。
瞻星温柔地握住宋虔之的手,柔声道:少爷先回去歇歇,这一整日也太忙了。
从京城街面上遥遥传来三更鼓。
宋虔之定了定神。
厨房温着人参老鸡汤,少爷要忙什么,也先喝了再做。拜月拿了主意,就去厨房盛汤。
安定侯府的厨房十二个时辰都有厨子轮着值夜,汤羹点心多是现成的,要吃什么也能立马做出来,吃不下的便赏给府里下人。
宋虔之的父亲,原是工部侍郎,主管水利工事,常年到南方公干。只因一年陪同他娘去寺庙上香,偶遇了宋虔之的母亲,周家第二位嫡出的小姐,周二小姐对他一见倾心,她父亲又是当朝大儒,退下首辅之位以后,专心教太子读书。当时的太子正是周皇后所出,周皇后是宋虔之母亲的亲长姐。
等宋虔之进了秘书省,掌管朝臣私密档案时,才得知原本他母亲也是定下要进宫的,终究他外公疼宠女儿,姨母与皇帝又十分恩爱,他母亲这才有了自己选择夫婿的侥幸。
为使他父亲配得上周二小姐,皇帝给了宋虔之的父亲一个侯位,世代承袭。
厨房里正在打盹的值班厨子见到少爷亲自来还碗了,吓得浑身一激灵,不敢去擦嘴角的涎水。
少少少爷。
宋虔之把碗放下,卷起袖子,问那厨子:给老夫人和夫人做腊八粥的米呢?
已经选好了,正泡着。
沥起来。宋虔之先用冷水洗了手,洗得两手通红,卷起袖子,顺着厨子的指示,将腊八粥所用的五谷、红豆、红枣、花生、核桃等物装起来。
就在院子里升起炉子,亲自看着火。
拜月和瞻星看着不忍,都不敢说什么。宋虔之的脾气,说一不二,整个侯府,没有人怕老爷,都怕这个少爷。
拜月目光与瞻星一碰,去搬出一张小桌,瞻星捧来宋虔之这几日在看的史籍放在桌上,拜月将臂弯里披着的那件狼皮袍子披盖在宋虔之身上。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