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条小辫子闯皇宫的爷,到市井做苦役的瘪三,从来都不缺女人。幼年时千尊万贵,少年能屈能伸,老年自得其乐。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是活得滋味无穷,于小处见大智慧,是个绝顶聪明的善人。
可惜,善人死的很惨,是个时代悲剧。
季明染匆匆过了一遍,来不及细想,就开始回答姜亦宗的各种问题。季明染明显感觉姜亦宗对自己的印象应该还不错,可刚刚试女二的戏,姜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演的肤浅。然后又暗示段邕,让她过来试戏,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把她当成了三更偷艺的孙猴子?
您为什么让我演个男人?面对姜亦宗,季明染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姜亦宗却另起话头,道:之前《毓秀》你没来?
听这语气,季明染莫名心虚,可这个时候,姜亦宗绝对不是想兴师问罪。
姜亦宗继续说:你的情况韩行跟我提过。我这里挑主演,只看一样。他顿了顿,翻了几页剧本,然后指了一段,让季明染即兴表演,你的形貌勉强撑得住这个角色,我看过你以前演的《优伶散》。你先试试这段戏,我听听。
这是庆二爷斗鸡回家,在胡同里唱了一小段京梆子,期间还调戏了隔壁家的六丫头。这突如其来的试炼,季明染比游戏比赛还要紧张。
何解忧等了一个多小时,参选的演员去了休息厅用餐,季明染还没出来。
试戏间已经空了,何解忧沿着走廊往里走,突然在某个拐角听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声音,像是何解忧还在斟酌用词,双脚已经不由自主循着声音的源头走过去,这一看吓得揉成一团的那两个人苍白了脸。
女的掩住胸口,一脸懊恼地低头离去,男的看到何解忧反而更添喜色,倏尔止步。季明染就是这个时候和段邕说着话下了楼,一看这场景,立刻冷声道:看什么看!她脚下生风,纵身挡在何解忧面前,把那人推开半步。
何解忧从没见季明染和人起过冲突,有些诧异。
那男人提着领子往前一抖,目光直直地落在季明染的身上,挑逗意味十足,哟,这不是季明染?怎么了?你不让我看她,难道还看你啊?
季明染满脸不悦,转身拉着何解忧就走。
等一下。她们没走几步,身后的男人突然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巾突然塞向何解忧的领口,嘴里说着:有机会段邕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男人呃了一声,被季明染一脚踢了过去。
然而,这一脚她自己疼得摔在地上,段邕和何解忧扶住她,只听男人站起身,突然呸了一口,说起了下流话:装什么纯,当年爬我床的时候,不是挺
这一次是何解忧踢了出去,男人毫无防备,脑袋装在墙上嘭地一声,听的人头皮发麻,段邕脸都白了,明显是想解释什么,可何解忧根本容不得她说话,又是一脚,把那人踩在地上又踹了两下。
段邕要疯了,她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正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突然冲进来七八个保安,进门就抓着那男人堵住嘴一顿踢打,一边打还一边说:哪来的小流氓!竟敢在这里挑事!丢出去丢出去
帮忙的人没露面,季明染和何解忧解了围。
这时,段邕才苦着脸说,那位是寰声娱乐纪董的儿子,纪云旗。
季明染怒道: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还能拿我怎样?这些年她背着一口黑锅,还要受人欺负,都是这个人害的,人渣。
她声音略微发颤,何解忧给段邕使了个眼色,然后扶住季明染,只说了句:走。
半个小时后,被选中的演员和导演一起接受采访,姜亦宗却绝口不提男女主演的人选。席间剩下的人不多,大都是陪同试镜的家属,季明染被纪云旗气的不轻,挑了个僻静低调的位置坐着,段邕坐在她身边。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郁文悄悄过来,问起了季明染之前说的邀请,那个节目是饶慎介绍的?
季明染疲惫之余,略显吃惊:你想去?因为饶慎?她越想越夸张,渐渐把郁文和当年的稚嫩的自己联系在一起,有些急躁道:你要是真感兴趣,就让你经纪人去,你自己怎么谈?
万一季明染不敢乱猜了,她心绪不宁,想什么都是往坏处想。她自己冷静了一下,又悄悄打量了下饶慎的附近,见他正跟什么人说着什么,她往后一仰,饶慎旁边的人露出半边脸,她突然就明白过来。
我之前拍的那部戏你还记得吧?季明染收回视线,跟郁文说:那部戏是饶慎帮我推荐的。
郁文不解,季明染就催促郁文看饶慎那边,郁文突然百般推诿,脑袋越垂越低。季明染只好道:我一直想不通饶慎为什么要帮我,我和他又不熟。刚刚我突然明白了,因为你。
我?郁文略一仰脸,大眼睛忽闪忽闪,显得整个人特别有灵气。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又低垂着眼,叹道:怎么会呢。
季明染也只是猜测,可她巴不得这猜测坐实,饶慎和黎钎是好友,也许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我呢?
怎么可能。郁文不禁坐直了腰板,嘴却硬得要命,她又不认得我,怎么会因为我,托人帮你。她微微一笑,你想多了。
虽然早就料到就这样的对话,可季明染还是想继续问一问,万一,她也对你有意思呢?她见郁文又要贬低自己,连忙抢言道:好了好了!就当我没说好了。她默默叹气,目光再次扫过饶慎和黎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郁文,你该不会是为了黎钎,所以才想答应饶慎吧?季明染说完,自己又否定了,不对,你压根没想答应,你就是想找机会见她振振有词地推理着,眼睛和嘴巴上突然多出两只手,郁文满脸慌乱地摇了摇头,随即放开。
季明染回头,发现黎钎突然离座。
郁文留恋地看了眼黎钎离开的身影,突然眼圈发红,轻声说:你以后别说了,我们俩不可能的。
季明染忍不住劝郁文,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情她肯定遇到不少。你问一问,行不行一句话的事嘛!你要是不敢,我帮你去问。
季明染分明一动不动,可郁文却死死地拉住她,几乎是在央求,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咬着嘴唇,狠狠地摇了摇脑袋,我不想打扰她。
郁文坐的端正,攥着季明染的手却紧张的颤抖,季明染轻轻地拍了拍,叹道:你啊你,黎钎有什么好,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郁文:那何总有什么好?你不是也喜欢她那么多年。季明染只是以成功者的姿态,来取笑她而已。郁文这么想着,更加憋闷。
可我喜欢上她的时候,是我最讨厌她的时候。季明染的话重新吸引了郁文的注意力,只听她继续说:你以为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我那些年的等待?不是的。
郁文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怎么辩驳。她从未跟人说过自己的心思,包括她觉得只要她长久的暗恋下去,有朝一日黎钎发现了,一定会深受感动,给予她同样的爱。可季明染刚刚说,不是的?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人站在高台往下看,底下的人乌泱泱一大片,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也很难看得到你的特别;如果有一天,下面的人也爬到高台,就会发现,原本不敢直视的人,其实不过是仰仗着天光,脚踩着高台,甚至还不如自己。我于何解忧,就是底下攒动的人头;何解忧于我,就是仰望不及的天光。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她?郁文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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