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苏河像是点缀在南疆境内的七颗明珠倒映出南疆上空璀璨星辰,危岳雁坐在一块依水的大石头上,弯腰将水壶中的水灌满却不急着喝,南疆的水若是不经过煮沸消毒极有可能会有丧命的危险。身后驻扎下的营地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一根根树枝捆扎的灯架上亮起火光,这是危岳雁曾经认为最温馨的时刻——自她父兄战死后便再也不是了。
物是人非。
而如今对她来说最温馨的时刻正负载于她胸口处珍藏的锦囊中,每回伸手抚上那处便有丝丝暖意缠绕熨帖,便是在这入夜极寒的南疆境内,一如身处江南的暖烟杨柳之下。
雁子,想什么呢?
危岳雁掏结发锦囊的手一顿,侧头笑道:广漠,过来坐。
秦广漠是她麾下得力干将,亦是她可以交托性命的挚友之一。他二人相识于微时,彼此扶持于庙堂,一同在七年动荡中立下军功,现任十二卫中郎将,是可以直接调动十二卫的统领,故而人称秦统领。
人未至酒先行,危岳雁笑着信手接过秦广漠递过来的酒壶,仰起脖子就灌了一口。秦广漠在石块上与她肩并肩坐下,危岳雁身材高挑几乎与诸多将士齐高,这秦广漠还要比她高出半个头多,他年长危岳雁六岁,蓄着圈胡子却难掩刀削斧凿的五官,尤其一双眸子沉如江海凝波,似能将世间江河湖海倒映其间,可偏偏他又是极爱笑的,一笑春风起,拂动金陵城多少佳人芳心。
危岳雁看着身边笑的灿烂的人,心情不由自主的也好了起来,多谢。
客气啥呀。秦广漠自顾自从腰间又拔出一只酒壶仰头灌下。
危岳雁看着那人滚动的喉结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广漠正喝的兴起猝不及防被她一吓烈酒灌入气管,直咳嗽到面目扭曲,你中邪了?
危岳雁连忙收住,边给他顺气边一本正经的解释,没没没,就是突然理解为什么你成亲那晚金陵城遍地哭声了。
滚滚滚。秦广漠不耐烦挥开危岳雁的手,别瞎扯。
诶兄弟,问你个事儿呗。危岳雁被他带的从思妻情绪中走出来,在秦广漠一脸防备中哥俩好的搭上对方肩膀,眯起长眸神秘兮兮的,你每次出征,想游天了咋整?
秦广漠一脸自豪:以前每次出征,游天都是我的副将,什么想不想的,不存在的。说到这里秦广漠突然臭了脸,要不是这回上头硬塞了个扬子溯,我特么至于天天晚上空落落的睡不着觉么!
大夏男子可聘娶男妻,秦广漠家中亦是一位男妻。危岳雁后来几年里出征,身边常携的两员副将不出意外就是秦广漠夫妻二人。他们一人擅刀枪,以一当十;一人擅御射,百发百中,配合默契勇猛无匹,如今被强行塞入扬子溯,夫妻分离是一回事,战术上的配合更是让人头疼。
危岳雁挑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是天涯沦落人哇。
秦广漠跟着点头,突然捕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不住往危岳雁脸上看,危岳雁被这看猴似的目光看的发毛,你看什么?
啧啧啧,秦广漠咋舌,容起那小子先前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还真是因祸得福啊。
危岳雁正要问什么因祸得福,刚开口就明白了,脸上浮起些赧色,不是的,她救过我的命,我本来也也就很喜欢她。
秦广漠兴致盎然,有故事啊!
哎呀回头有机会跟你说。危岳雁别过脸一拳头捶在秦广漠肌肉虬结的手臂上。
卧槽!你特么揍敌人也不带这么狠的!秦广漠疼的目眦欲裂,一转眼却看到危岳雁敛眉低首一副小女儿情态,和方才力崩山兮的那一拳丝毫联系不到一块,揉着胳膊的秦广漠背后升起一阵恶寒。
危岳雁难得扭捏着,温声细语的问:如果我,我很想我的妻子,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思念说到最后两个字几乎已经听不到什么音量。
秦广漠一脸嫌弃,你,不是你能告诉我人姑娘对你什么感情么?
危岳雁光速看了她一眼,耳根竟然可疑的红了起来,就,就挺好的呀。
就你这情商都能追求到姑娘啊?秦广漠无比嫌弃道。
危岳雁把头低的更低,生生忍住没有捂脸的冲动,我这不是,太想她了反而就,就满脑子都是她,想不出法子来了么
秦广漠觉得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想认识面前这个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相处之道
曲荃在刑部集中给近期几起要案收了尾,多方打点后又交代新上任的刑部侍郎拟好疏文,便打算回家了。刚一出夏台刑狱司,就见马车边上等着位头戴四方巾衣着素朴的年轻公子,那个年轻公子见到曲荃从里面出来也不急着上前招呼,而是将身后的布袋拎到身前,等着曲荃自己过去。今日跟出门的马车夫是新来的,一见这架势心中腹诽不已。
他不识得此人,曲荃却是使得的。她并未因那人态度上的疏傲置气,反而笑吟吟的主动过去,抬手作揖,这回怎么是你来送,你那些小学徒呢?
年轻的文士并未答话,兀自将手里提的包袱塞到曲荃怀里,拿着。
曲荃下意识去抱猝不及防被怀中沉甸甸的包袱压了个趔趄,稍微有些瞠目结舌的预兆,这么沉?
年轻文士唇边破开一丝恶作剧似的笑,转而不见踪影,再定睛去寻却无法在那双薄唇上寻出一丝半毫的迹象,前阵子得了些上等的青金石和孔雀石,加上我兴致也高,就做好了给你送些来。
曲荃原本还嫌那包袱重,一听这话立马笑逐颜开,宝贝似的将那包袱往怀里掂了掂,哎呀你,你真是太会制造惊喜了。大恩不言谢改天来我书房挑~我这阵子也是得了些宝贝,里头还有你最爱的吴道子的真迹。
年轻文士眼睛亮了亮,随即脸上又波澜无惊,是不是宝贝,等见着了才知道。我还有些雌黄没处理,我回去了。
曲荃知他要走也不留人,告了别信手就要将怀里的包袱放到马车的车厢板上——
你给我抱着!那年轻文士不放心的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忙惊吓出声,曲荃倏然睁圆了眼睛,年轻文士几步走过来,一把从她怀里抱去包袱,你上车吧,我给你抱着,这东西不能放地上。
曲荃理解的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劳烦了哈~
回程的路上,曲荃抱着包袱喜滋滋的模样,前头新来的车夫知道曲荃此刻心情不错,边赶马车边恭敬打听:那位年轻公子好气度啊,是大人的朋友吧?
曲荃听了了然一笑,你是想说他狂吧。
车夫被点透心思,不好意思的笑笑,见马车驶入热闹的坊里便收了马鞭让车行驶的缓些,是有一些。
曲荃打开怀中包袱,里头各种材质的器皿便露了出来,她取出一只打开,眼前骤然一亮,彷如世间青山碧流竞相汇聚浓缩,才凝练成她掌心瓶中这一洼新绿。
天下第一画师,他不狂谁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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