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你有什么要求?”
楚怀安问,已经做好苏梨问他要人要钱的准备,他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体不比以前,若发生什么事,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苏梨的回答是:没有。
她对他没有要求,不要暗卫暗中保护,也不要别的。
“你想好了,什么都不要?”
楚凌昭再度确认,若说他心里对苏梨没有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但为君者,很多时候比普通人都身不由己。
他身上担着的,是远昭无数黎民的生死,不是一个两个人的爱恨,如果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他必然是以利益为重的。
所以,为了远昭未来三年的祥宁,他可以牺牲和楚怀安多年的手足情谊,也可以牺牲苏梨。
先帝临终时说,人活一世,求的不过是坦荡磊落,无愧于心,但哪怕古今圣贤为君,也永远做不到无愧。
那时他不明白这句话,总觉得先帝是错的,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先帝口中的无愧有多难。
先帝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忽鞑既然只跟陛下要了我一人,那便只有我能跟他踏进胡地,陛下何必再为了我损兵折将?”
苏梨看得通透,如今忽鞑在远昭,胡人又战败了,自是处处受限只能听楚凌昭的,一旦回到胡地,那便是他的天下,楚凌昭就算给她几百暗卫,那也没什么用。
楚凌昭抿唇没说话,苏梨想了想又道:“陛下会应允忽鞑的要求,还特意让侯爷转达这个消息给我,说明忽鞑并不想要我的性命,臣女想问陛下忽鞑此举意欲何为。”
“他要你为忽可多守寡三年。”
“……”
苏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和忽可多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为忽可多守寡?忽鞑是脑子突然抽风了吗?
苏梨一脸无语,楚凌昭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毕竟当时他听见忽鞑说出的这个理由,脑子里盘旋的疑问比苏梨还要多。
“忽鞑跟朕保证,不会伤你性命,朕会派暗卫潜入胡地确定你的安全。”楚凌昭说完顿了一下,眸色加深:“若胡人有什么异动,阿梨也可及时传达讯息出来。”
“忽鞑不是傻子,陛下在想什么,他并非全然无所察,他怎会让我知晓那些机密之事?”
苏梨反问,不管忽鞑为什么要让她给忽可多守寡,苏梨去了胡地的日子想来都不会太好过,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去探听情报,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朕知道此行艰难,也未曾想过强行要求阿梨去探查消息,不论忽鞑意欲何为,远昭与胡人这一仗都在所难免,阿梨此去,是自我的牺牲,也是对谨之的鞭挞锤炼,朕对阿梨实则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苏梨已经隐隐猜到楚凌昭想要说什么,却还是不自觉问出声。
“朕希望你不管遇到什么,都努力的活下去,等谨之率兵踏平胡地,娶你回京!”
远昭和胡人这一仗不可避免,经此一役,陆啸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光靠陆戟一个人与胡人对抗实在有些辛苦,从兵马大权来看,也未免独大。
楚凌昭需要强兵,还要不动声色的牵制陆戟的兵力,楚怀安的崛起就变得至关重要。
苏梨既是楚凌昭送给忽鞑的一颗钉子,也是他从楚怀安身上卸下的一根肋骨。
不先痛入骨髓,怎能磨出一身铮铮铁骨?
第146章此生只要你
去胡地的事没有什么好再说的,苏梨跟楚凌昭提了一下京中最近发生的两起命案,又将之前漓州发生的事联系起来。
“那个长老精于换脸术,虽然表面上一直在漓州,但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私下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并没有人知道,也许他就是当初给皇后娘娘换脸之人,即便不是,他与那人应该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梨说完停顿了一下才道:“方才臣女见皇后娘娘的状态好像不大好,若是有机会,陛下可以抓住那位长老审问一番,看有没有什么解决之策。”
按理,楚凌昭让苏梨跟着忽鞑去胡地,这事做得很不厚道,苏梨恨他怨他都是应该的,然而她却真心诚意的在替他考虑。
楚凌昭心绪有些复杂,眼神晦暗的看着苏梨:“阿梨不恨朕?”
他这话一半是诧异,一般是狐疑,疑惑苏梨把长老的事提醒给他的意图。
莫名的,苏梨觉得楚凌昭和顾炤有点像,在失去一切承担太多之后,他们已经没有办法轻易地去相信一个人了。
思及此,苏梨掀眸迎上楚凌昭的目光,诚恳道:“皇后娘娘心怀仁善,在苏贵妃临死之际劝陛下去见她最后一面,方才所言,就算是臣女替苏贵妃还娘娘一个情吧。”
苏梨很清楚,以楚凌昭的心性,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处决苏挽月,对她便是半点情分都没了,他不会去见她最后一面。
但最后他来了,除了安若裳的功劳,苏梨想不到其他人。
楚凌昭了然,随即又有些好奇:“阿梨如今不恨她了?”
“人已经死了,再恨着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扰罢了,还不如放下活得洒脱。”苏梨淡淡的说。
她本性良善,并不是那嗜血狂戾之人,取人性命并不会叫她体会到快乐。
出走多年,经历血雨腥风无数,纵然伤痕累累,她却一如年少纯良不曾改变初心,陡然叫楚凌昭生出两分羡慕。
“对了,陛下曾说会留那孩子一命,如今这话还作数吗?”
苏梨说的是楚慎,楚凌昭刚刚说让人把楚慎送出宫疗养,养好身子再接回宫中,可到底能不能养好,全在他一念之间。
“朕既允诺了你留他一命,自然不会食言。”
“谢陛下!”
苏梨谢了恩从御书房出来,宫人恭恭敬敬的弯着腰候在旁边,苏梨偏头看了那宫人一眼,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