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拔高声音吩咐,一直候在一旁的宫婢应声离开,屋里没了旁人,苏挽月反手抓紧赵氏的手。
她瘦得厉害,手骨硌得赵氏发疼。
赵氏疑惑的抬头,对上苏挽月凝肃的脸:“娘,有人要害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娘知道,那个小贱人已经被抓进大理寺了,过几日就会定罪问斩,等她死了,娘去请高僧做法,要她永世不得超生!”赵氏咬牙切齿的说,心里认定苏梨就是害苏挽月的凶手。
“娘,不止苏梨,还有别人,那乌什汤是有人故意端给我喝的,她想害死我!”苏挽月压低声音说,眸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惶恐。
她知道的,紫织毒性轻且慢,要好几个月才会起效发作,她只要声称身体不适,让太医验出那画上有紫织苏梨就必死无疑了。
可她没想到乌什与紫织混合会对身体造成这样大的伤害,竟害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险些保不住孩子!
送汤之人用心之险恶狠毒,根本不是她能及的。
赵氏根本没听说过乌什是什么东西,但听见苏挽月说还有人要害她,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那是何人要害你?你为什么不告诉陛下让陛下惩治她呀?”赵氏疑惑,她不懂宫中的明争暗斗,却知道楚凌昭才是这后宫所有女人的依仗。
苏挽月眼底闪过慌乱,紧紧的抓住赵氏的手:“娘,你不要问那么多了,那日你从宫外带进来的白玉簪我不要了,你快带出去还给阿梨!”
苏挽月的语气有些急切,欲盖迷瘴一般,赵氏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猛然发凉,有种被鬼缠上的错觉。
她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儿,心脏不停地加快,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你……”她想问那簪子有什么问题,话到了嘴边猛然停下,惊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这是在宫里,她什么都不能问。
强压下紧张,赵氏轻声回答:“不行了,带不出的,现在进出要经过好多道检查,就是一根头发丝都带不出去!”
苏挽月眼底的光陡然熄灭,她失力的倒回床上,心底一片荒凉。
从那日喝下那碗汤腹痛难忍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中了苏梨的计,又中了幕后黑手的计,她太操之过急,太想置苏梨于死地了,才会这样糊涂犯下大错!
明明那日陛下提醒过她的,腹中的孩子是她日后的依仗,她应该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可她没有做到,她甚至想利用这个孩子杀死苏梨。
“挽挽……”见她这样,赵氏心中越发悲恸:“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糊涂事?”
赵氏哭着问,到底是母女连心,看见苏挽月这样,加上刚刚在宫门口看见思竹,她便猜出了大半。
苏挽月没有否认,赵氏又惊又怒,想骂她没脑子,见她人已经这样了,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
过了一会儿,赵氏忽的站起来冲向梳妆奁:“那簪子呢,带不出去毁了便是!左右是玉石做的,砸碎了碾成粉,谁也瞧不见!”
“在第二格中间那个小抽屉里。”苏挽月低声提醒,赵氏在那柜子里一阵翻箱倒柜,片刻后面色灰白的拿了一个空盒子过来。
簪子不见了。
苏挽月亲手放进去的簪子,现在不翼而飞了,它会出现在哪里,苏挽月比谁都更清楚不过。
她的脸上一片灰败的死气,过了一会儿,眼珠转了转,苏挽月看向平日挂着那副母子平安图的空墙。
那幅画是陛下亲手交给她的,是苏梨用指尖血入墨一点点画出来的,画上的她温婉明艳动人至极,像嘲讽又像诅咒,搅得她日夜不宁。
如果不是那幅画,她不会逼自己走这一步险棋。
如果不是那幅画,她不会一步步落入别人的圈套。
如果不是那幅画,她会母凭子贵,做皇后甚至是做太后!
如果没有那幅画……
苏挽月的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一下子坐起来,发了疯的大喊:“苏梨!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五年前那些山匪为什么不睡了你?你为什么不被乖乖沉塘还要苟活于世?核儿不就是个下贱的丫鬟,她是替你死的,你为什么要报复我?”
苏挽月被巨大的恐惧刺激得失去了理智,她怕极了,怕事情败露以后,其他人会用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虎毒不食子,她怎么会被逼到用腹中的孩子做赌注??
“挽挽!你疯了!现在突然提五年前的事做什么!”赵氏被苏挽月这一通吼吓得大惊失色,扑上去想捂住苏挽月的嘴,被苏挽月一把推开,她刚刚还虚弱得下不了床,这会儿却不知从哪儿生出蛮力来。
她坐在床上看着赵氏,眼底一片怨毒:“娘?你是我娘吗??你不是答应会帮我除掉苏梨那个贱人,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吗?你为什么没有做到?为什么让她过了五年回京找我报仇?”
苏挽月理直气壮的质问,声音大得恨不得叫所有人都能听见,赵氏吓得手脚虚软,顾不上生气,不停地劝慰:“挽挽,你冷静点,没事的,只是一支簪子而已,陛下还是宠你的,只要孩子保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还是贵妃娘娘,没有人能拿你怎么样的!”
“是吗?我还会是贵妃娘娘吗?”
苏挽月轻声问,眼底满是期盼,赵氏重重的点头,见她安静下来,立刻上前扶着她躺下:“你才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胎气尚且不稳,情绪万万莫要太过激动,会伤着孩子的。”
提到孩子,苏挽月紧张的扶住肚子,声音压小:“娘,苏梨回来报复我了,就算这次我没死成,下次她也会再找机会害我的,我该怎么办呀?”
苏挽月说着话里带了哭腔,无助极了,赵氏揉揉她的脑袋,一脸慈爱:“娘帮你想办法,五年前让她逃了,这一次娘一定让她永远消失!”
得了保证,苏挽月安心下来,没一会儿,翠屏端着一碗药回来:“娘娘,药已经煎好了,先喝药吧。”
有了外人在,苏挽月又恢复平日的端庄高贵:“端来给本宫。”
“是!”
赵氏接过药碗细心地帮苏挽月喂了药,等药效发作,苏挽月睡着以后才不舍的起身离开。
往外走的时候她还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叫苏梨死个透彻,殿门一打开,整个人却如坠冰窖。
殿门外站了一院子的人,宫人抬了太师椅来,楚凌昭就坐在最中间,后面依次站在楚怀安、赵寒灼、苏良行,再后面,思竹被打成血人一样倒在地上,配着大刀的侍卫将整个宫殿团团围住。
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门外听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