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凶起来时表情很有威慑力,可苏梨半点都不惧怕,脸上露出冷笑:“安主蔚难道不该打?”
苏梨反问,不给安珏回答的机会,屈膝往上一顶,安珏察觉到连忙后退避开,腿间已经隐隐抬头的部位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苏梨的膝盖撞了一下,痛得他皱眉,然而还没站定,苏梨又腾空来了个飞踢,安珏用手臂格挡,被苏梨踹得后退几步,险些没站稳。
苏梨稳稳落地,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极优美好看的弧度,右脚踩着软底绣花鞋往后挪了一点,身体微微前倾,半踩着弓步,保持着随时都可以进攻的姿势。
安珏也是在军营中待过的人,自然知道苏梨露这两手并不简单,知道自己轻敌,顿时有些懊恼。
那日在宫宴上他并没有和苏梨真正交手,严格来说只是苏梨被他追着吊打,他本以为苏梨也就是胆子大点,会写花拳绣腿,没想到她的腿脚功夫竟然这么利索。
袖子上被蹬了两个鞋印,颇为碍眼,安珏拍拍袖子,没再急着攻击,只沉着脸提醒:“袭击朝廷命官,苏小姐可知该当何罪?”
他搬出身份想压苏梨一头,苏梨浅浅一笑,从容反击:“皇陵重地,安主蔚放浪声色,白日宣淫,强抢民女又可知该当何罪?”
苏梨一口气给安珏数出三项罪名,随便一项都是够得上砍头的大罪,她向来做事周到,若不是想清楚其中利害,断然不会轻易对安珏动手。
果然,一听这话,安珏的脸又沉了几分,他朝苏梨走了一步,似乎想拉住她,苏梨转身就往皇陵入口跑,守在入口处的守卫立刻将长戟叉在一起拦住苏梨的去路。
苏梨也不硬闯,扭头看向安珏:“安主蔚,这里是皇陵,庄严肃穆,你我之间的恩怨,改日再算也不迟,若是扰了列位皇室的魂可就罪不可赦了!”
苏梨挺直背脊站着,门口那两个守卫不像是拦着她不让进的,更像是她的帮手。
安珏自然也知道今日不是算账的好时候,苏梨会出现在皇陵,多半是和楚怀安一起来的,若是在这里对上,还不知道谁吃亏。
想清楚这点,安珏的脸色稍好了一点,看着苏梨意味深长的说:“苏小姐说得有理,我们来-日-方--长!”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苏梨赞同的点点头,只差在脸上写着‘随时奉陪’几个字。
安珏的拳头捏得咔嘣响,强忍下将苏梨的脑袋拧下来的冲动转身离开,他一走,苏梨也回头冲两个守卫颔首致歉,这才回到马车旁边,车夫被吓得一脸酱色,见苏梨走过来都还没缓过神来。
苏梨也没开口解释,手一撑坐到车辕上,安静的看着皇陵入口,如果不出意外,陆家人百年之后,都会葬进这里,而她,不知此生还能不能求个善终……
想得出神,楚怀安和楚刘氏走到马车前了苏梨都还没发现。
“傻了?被附身了?”楚怀安伸手在苏梨眼前摇了两下,忍不住调侃:“爷就进去上个香而已,又给我闹什么幺蛾子了?”
“没什么,等着无趣走神了而已。”
苏梨拉回思绪回答,撩开马车帘子让楚刘氏上车,楚怀安看看她,又看看眼神慌乱躲闪的车夫,没急着戳穿苏梨的谎话,跟着上了车。
回城的时候,苏梨还是被楚怀安拉进了马车里,许是在祭奠的时候想起了往事,楚刘氏一脸心事重重,并没有管楚怀安和苏梨。
马车进了城没多久被一个人拦下,苏梨掀开车窗帘子,一张歪眉斜眼的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丑得有些吓人,苏梨一时没认出人来。
“侯……侯爷,明日可有时间?揽月阁来……来了新人,美……美死了!”
这人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可提到美人时,眼底的下流却丝毫不减,正是苏梨之前在尚书府的寿宴上教训了一番的贾公子。
不过她那日出手只是想让这位贾公子长长记性,别成天把脑袋当摆设到处调戏人,只要及时找大夫把酒杯拿出来就没问题,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苏梨哪里知道这位贾公子自从腆着脸和楚怀安攀上关系以后,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到处狐假虎威,那日他急吼吼的去找大夫,被人暗中使绊子,酒杯取出来以后,说话也不利索了,不知被人暗中嘲笑了多少回。
“贾兄你这嘴都瓢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做这事呢!”
楚怀安调笑,大约是听惯了他这样说话,贾公子并未听出他的嘲讽,故意挺了挺胯:“嘴不……不利索了没关系,只要这……这里的家……家伙事还……还成就行!”
这动作放浪得很,路过的行人全都鄙夷的看着他,顺带着也偷摸着看马车里坐着什么人,楚怀安不想跟着他一起丢脸,很是及时的放下帘子,沉声应了一句:“明日午时,揽月阁见!”
“侯……侯爷一……一定来啊!”
贾公子兴奋的追在马车后面喊,车夫约莫也看不惯他这样的行径,将马鞭抽得啪啪作响,将他远远甩开。
马车里只剩下吱呀吱呀的声音,楚刘氏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看着楚怀安低声提醒:“谨之,如今你是昭冤使,行事说话当有分寸些,别辜负你皇表哥的信任!”
这算哪门子的信任!
楚怀安在心里反驳,面上一派淡然:“我自有分寸。”
他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旁人越说他越是容易逆反,楚刘氏便止了话题,目光一转,落在苏梨身上,惯性的想叫苏梨看着他一些,猛地又想起那些旧事,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一路回府,楚刘氏似是累极了,把楚怀安打发走,自己回了院子,也没心思吃东西,叫人准备了斋饭,沐浴焚香后进了小佛堂,不知是要赎罪还是替楚怀安祈福。
楚怀安没心没肺的回到自己房间瘫着,听见下人传报说有人登门拜访,只让收礼,却一概不见人。
从下午到晚上,前后一共来了四拨人,都被拒之门外,送来的礼倒是都摆到了楚怀安面前,拆开一看,不是玉石就是银钱,出手最大方的,送来了一纸房契,因上面的落款是‘安无忧’三个字,苏梨多瞧了那房契一眼。
房子在城东,离逍遥侯府不是很远,周围开着不少店铺,交通便利,地势繁华,倒是极适合金屋藏娇,这样一处宅院,怎么说也要好几百两银子,除此之外还得有关系才能买下,安家大少爷怎么出手如此豪气?
苏梨拿着房契思索,楚怀安挑眉随口问了一句:“喜欢?”
“没有。”
楚怀安根本没听苏梨说什么,一脸笃定道:“都拿着不撒手了,还口是心非的说不喜欢?爷不是说了喜欢什么直接跟爷说么?”说完从苏梨手里拿过房契折了几下,塞进他随身戴的荷包里递给苏梨。
那荷包是昨日楚刘氏给他装铜钱的,鲜亮得很,苏梨不由得推辞:“侯爷,这里面的铜钱是夫人专门给你的……”
“放你这儿帮爷保管着,不成?”
“是!”
苏梨接过荷包放进袖兜,思竹让人抬了热水进来给他沐浴,楚怀安不知道抽什么风,不用她们服侍,将她们赶出来。
苏梨倒是乐得自在,出了门径直回自己的院子,思竹却没有回去,沉默的跟在苏梨身后,一直到了苏梨的院子,她打眼囫囵扫了一圈。
苏梨先前没回来,可院子里早就亮起了灯笼。
府上有规定,思竹这样的一等贴身丫鬟,也是楚怀安特别照顾才有自己的院子,除了自己回去休息,平时不得点灯,唯有七宝这样特别受宠的,才能有主子一般的待遇,入夜以后,不管院子里有没有人,都能点灯。
心里的郁愤之气更甚,思竹不由开口:“三小姐真是好手段,回京不过短短数日,便在侯府有了一席之地,俘获侯爷和夫人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