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知情的人都被关进大理寺了,具体如何还尚未可知。”苏梨如实回答,楚刘氏期盼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苏梨赶在她发作前将帝王鞭归还并保证:“最多三日,我定能让真相大白,夫人莫要急坏了身子,侯爷回来又该怪罪府上的人照顾不周了。”
这话说得体谅,带了几分真心却只有苏梨自己知道,楚刘氏点点头,叹了口气,中邪了似的拉住苏梨的手:“我自是相信你的,当年你若是没有任性离开,我指不定也有孙儿绕膝,共享天伦之乐了!”
“……”
苏梨只觉得惊悚,完全乐不起来,毕竟她半边脸都还疼着。
“夫人风华正茂,侯爷如今精力正旺,一旦娶妻,三年抱俩必然不成问题,夫人定会儿孙满堂,不必心急!”
这话说到楚刘氏心坎里去了,她见苏梨面色平静,自己也跟着平静下来,控制不住的憧憬:“今年科举高中的状元郎有个妹妹,我瞧着倒是不错,等我儿这次平安归来,倒是可以让你与她一起进府,她便是做了正妻也压不到你头上……”
言语间,楚刘氏已然把苏梨当做自己人,竟是打上了要让楚怀安纳她为妾的念头!
苏梨既好气又好笑,不得不开口打断楚刘氏的美梦:“夫人,我已成了婚,孩子也会满地跑了,没有福气做侯爷的枕边人。”
“你!”楚刘氏一脸惊怒,指着苏梨的鼻尖要怪她隐瞒之罪,苏梨就势将手抽出,笑得纯良无害:“我还有几句话要问思竹,先告退了,夫人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便拎起衣摆大步朝前跑去,远远地还能听见楚刘氏在背后怒骂她小贱蹄子。
把人气得够呛,苏梨心里小小的开怀了些,迅速绕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思竹住的院子,不知是不是辗转难眠,院子里还亮着灯,苏梨进去的时候,思竹正穿着中衣,一寸一寸的往床边挪。
“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苏梨问着走过去扶了思竹一把,见她背后的衣服又被血浸湿,不由在心底啧啧两声,果然这人蠢到极致,便只会害人害己。
“多谢三小姐,侯爷如今身陷囹圄,奴婢哪里能安睡?”
“你既如此忠心,又何必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害他?”苏梨直言,思竹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惨淡,血色全无的唇微微抖动着:“三小姐何出此言?”
她说着红了眼眶,眼底蓄起水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苏梨却不为所动:“我离开时叮嘱你照看好侯爷,你若一直守在侯爷身边,他身上怎会无端出现贵妃娘娘的贴身之物?”
“府上宴会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奴婢见醒酒汤一直没送来,便去厨房催促,谁曾想侯爷竟会发酒疯,偷拿了贵妃娘娘的汗巾?”
思竹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苏梨并未与她争执,只顺着她的话道:“如此说来,侯爷被发现时,你并不在侯爷身边?”
“奴婢的确未能及时赶回,奴婢照看侯爷不周,如今已受了应有的惩罚,三小姐丢下侯爷不管,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难道就不愧疚自责吗?”
思竹质问,情绪激动起来,倒是挺直了背脊,比平日多了几分气势,苏梨不偏不倚的与她对视,清冽的眸光如刀剑劈云斩雾,思竹的眼神很快便飘忽起来,只是强撑着不肯服输。
离天亮没多长时间了,苏梨并没有与她浪费时间,直接指出她刚刚露出的破绽:“我方才只说了侯爷身上有贵妃娘娘的贴身之物,你既不在场,怎知那贴身之物不是簪子香囊,而是汗巾呢?”
一语中的,思竹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苏梨敛了锋芒,恢复刚回京时那副乖顺的模样,好心的撩起袖子帮思竹擦去她额头的冷汗:“此事我不会告诉侯爷,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一事,我那好姐姐知道多少?”
哐当!
思竹跌坐在地上,撞倒旁边的衣架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思竹吓得一抖,眼底全是惊恐,好像苏梨是要吃人饮血的怪物。
“三……三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思竹吞吞吐吐的否认,苏梨挑眉,倒也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此事事关苏挽月的名声和苏家的生死,苏挽月断然不会蠢到用这种办法来达成目的,此番恐怕是她风头太盛,有人要加害于她,而她来了个将计就计,只是苏梨没想到,她会算计楚怀安。
苏梨原本以为,她对楚怀安是有几分情的,没想到五年不见,只有故人痴心依旧,佳人已非往昔!
不想在思竹这里睡觉,苏梨直接去了楚怀安的院子,一夜兵荒马乱,屋里没有烧炭火,冷清得很,苏梨也没脱衣服,只像平日那样拿了被子睡在硬邦邦的鞋塌上。
回京以后她几乎没睡个好觉,可睡在这里,莫名的让她很安心,即便床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浅眠了不到两个时辰,打更声便又响起,寅时末,卯时初,厨娘早起准备做饭,除夜人开始走街串户清理夜香。
苏梨警觉的起身,将被子放进柜子里,又从楚怀安衣柜里拿了一件黑色披风穿上,戴了帽子从后门出去。
街上依然没人,苏梨低着头径直朝大理寺的方向走去,她的步子迈得很大,从背影看如同男子,行走间冷风直往脸上刮。
逍遥侯府在城东,大理寺在城西,中间距离颇远,走到大半的时候,一辆马车晃悠悠的驶来,马车上没有挂铃铛,也没有标识身份的木牌,唯有一盏晃悠悠的灯笼指路,像游走在暗夜的某种神秘使者。
听见马蹄声,苏梨便放慢脚步,待马车驶近,便抓着车辕,脚尖轻轻一踮便跃上马车。
不及站稳,车夫已松了马缰绳,‘唰’的一声,折射着寒光的长剑已逼至脖颈,削断一缕散发。
“民女有冤,赵大人可在马车中?”苏梨举起双手以证自己没带暗器,车夫冷着脸没动,马车依然平稳的行驶在路上,马车里也没有声音。
苏梨深吸口气,继续开口:“赵大人,我只有两句话,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
“进来!”
马车里传来简短有力的两个字,车夫闻声收了剑,坐下继续驾车,苏梨立刻钻进马车。
车里点着一盏油灯,一人穿着黑色银丝滚边暗纹朝服斜靠在马车壁上,正一脸冷峻的翻看着竹简,灯影绰绰,忽明忽暗之间,这人倒真像是拿捏着众生生死的阎王一般。
只囫囵打量了一眼,苏梨便收回目光,拿出那生了锈的刀柄递过去,赵寒灼斜睨了一眼,连正眼都没给苏梨一个,将看过的竹简卷了卷,又展开新的继续看。
苏梨没与此人打过交道,严格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时间紧迫,也由不得苏梨犹豫不决,咬咬牙,苏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赵大人,我想请你查一桩案!”
赵寒灼顿了顿,终于掀眸看向那刀柄,他面容还算清俊,只是下巴处留着一小撮胡子,叫人分辨不出真实年纪,一双眼睛更是鹰阜一样锐利如刀。
苏梨被他看得头皮发疼,却没有避闪,继续道:“朝中腐朽,有人贪污军饷动摇国防,此案,大人敢管吗?”
大人敢管吗?
语气带着一丝挑衅,是再简单不过的激将法。
赵寒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手,将那半截刀柄接了过去,放入袖袋。
“我还以为三小姐要来走后门探侯爷的监,不成想却是逍遥侯做了你的探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