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苏良行厉喝,毫不犹豫打了苏梨一鞭:“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私自与人结为夫妻,与私奔无异,按家法当……”
“当从家谱中除名!”苏梨平静的接了后半句。
做家法的这条鞭子是特制的,鞭子在盐水中浸泡过许久再风干,打在人身上皮开肉绽不说,伤口还会有盐水浸泡的效果。
苏梨痛得额头冒出细汗,粉唇一片惨白,声音却还四平八稳,只仰头看着苏良行乞求道:“女儿自知离经叛道,罪不可恕,如今夫君早亡,也算是女儿受到了惩罚,只是这孩子实在无辜,他身上也算有苏家一半的血脉,女儿求父亲能留下阿湛!”
“娘亲你要丢下我吗?”
苏湛适时的开口,黑亮的眼珠转了转,片刻后眼眶里便浸满了泪水,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娘亲不是一直说外公最心善对您最好了吗?您做错了事,外公要罚您,阿湛愿意陪娘亲一起受罚,娘亲不要丢下阿湛一个人不管好吗?”
小家伙一口气说完,也不像平时那样大哭大闹,只含着一眶眼泪巴巴地看着苏梨,像某种被遗弃的小动物。
这杀伤力太大,要不是背上还疼,苏梨都要把人抱进怀里好好哄一番了。
“长辈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你娘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苏良行板着脸教导,苏湛一眨眼,肉嘟嘟的脸颊划过一滴豆大的眼泪,委委屈屈的认错:“外公,阿湛错了,请您不要怪娘亲。”
“谁允许你叫外公的?你入我苏家家谱了吗?”
尚书大人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谏臣,严肃起来的时候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苏湛到底才五岁,被这么一凶,顿时委屈得不行,抖着小肩膀哭起来。
家里还没有添新丁,苏湛又长得可爱,这一哭起来到底是惹人怜的,然而不等苏良行放软态度,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这孩子身上既然流着苏家的血脉,叫你一声外公,那便是天经地义的事!”
随着声音回头,一头银发的老太太穿着浅棕色圆桃袄衣,拄着拐杖走进来,五年不见,老人家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
苏梨暗暗松了口气,伏在地上问安:“不孝子孙苏梨,给祖母问安!愿祖母健康长寿!”
第4章五年不见,你胆儿肥了!
“老夫人,老爷,小少爷可真聪明!这么小就已经会背这么多首古诗了!”
屋里传来丫鬟讨巧的夸赞,苏梨艰难的勾了勾唇,心里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来,连膝盖处针扎似的疼痛都缓解了些。
小魔头不淘气的时候,可是人见人爱的开心果呢!
“曾祖母,外面好冷,可以让娘亲进来跪着吗?”
苏湛软软糯糯的祈求着,刚刚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即便看不见屋里的场景,苏梨也能感受到那份严肃凝重。
苏湛年龄小,又是男丁,要想回苏家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苏梨不一样。
五年前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人间蒸发,现在带着个孩子,以新寡妇的身份回来,再想进苏家的门,根本就是难于登天。
思及此,苏梨默默叹了口气,哆嗦着拢了拢冻得有些发硬的衣服。
浑身的血液似乎已经被凛冽的风雪冻住,连背上那火辣辣的疼痛也被冰封住没那么难受了,只是不知道再这样跪下去身体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儿。
正想着,一件带着淡雅墨香的披风轻轻落在肩上。
披风上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温暖得不像话。
苏梨的指尖冻得发疼,笨拙的抓住披风带子,尚未抬头,一声幸灾乐祸的冷嘲传来:“哟,跪着呢!”
所幸那声音极其沙哑,减缓了话里尖锐的恶意。
身体僵化得像木头一样,等苏梨好不容易扭过头来,楚怀安已经挤开顾远风站在了她面前。
和早晨在楼下的对视不同,这一次他离她很近,近到苏梨能看清他墨色锦衣上银丝绣成的精巧暗纹和他时隔五年依旧俊美无暇的容颜。
远峰眉修成完美的弧度,英气十足的眉骨下方,是一双黑亮的眸,并不如何深邃,甚至藏着一分浅浅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落在苏梨脸上,比不知何时又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还要冷。
众人皆知,逍遥侯楚怀安是个闲散侯爷,最擅长的事就是纨绔败家,而除了命好这点,楚怀安的颜也非常好。
坊间有言,远昭国有四宝,外有两宝,一镇边二骠骑,内有两宝,文顾郎颜逍遥。
外有两宝,指的是西北的镇边大将军陆戟和塞北的骠骑大将军赵飞扬。
内有两宝,指的便是苏梨的先生顾远风和眼前这位逍遥侯楚怀安。
四人之中有三人都是靠武学和才华上榜的,唯有楚怀安是靠脸,由此可见逍遥侯有多俊美无双。
“苏梨见过侯爷,侯爷贵安!”
苏梨柔声问完,尽管竭力控制,声音还是打着颤,不复之前的清冷。
这小小的失态似乎取悦了楚怀安,红润的唇角愉悦的上扬,他抬手扣住苏梨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和自己对视。
“苏三小姐,五年不见,一回京就害小爷染了风寒,你可真是命里带煞,名不虚传呢!”
他的声音还是沙哑,许是为了能让苏梨听清,他俯身凑得很近,几乎是贴着苏梨的耳朵在说话。
热气喷在冰冷的耳廓,激起细小的痒,还带着些微刺痛。
苏梨微微后仰了一些,拉开距离,从容回答:“多谢侯爷夸赞!”
楚怀安:“……”
我他妈这是在夸你?丫还真会蹬鼻子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