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少不得振作精神,不愿意流露十分病容让两人担忧。
这日禹泰起来探望仙草,先前毕竟在平章宫里亲自见过情形的,也略知道仙草这样不自在的原因。
如今临别在即,禹泰起便跟仙草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些话?虽然是后宫里,却也跟战场差不多,你只管想想看,你在这宫里的时日里,来了多少人,又走了多少?有些事情不必尽数放在心上,只顺其自然,放宽心就好。”
仙草心头微暖:“哥哥不用担心,只是又要天冷了,所以才有些犯虚症,调养两日就罢了,只是哥哥启程在即,这一去,下次相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自己还要多多保重才是。”
禹泰起笑道:“我都是习惯了,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不放心你……也舍不得这两个孩子。”
说话间,里头嬷嬷抱了怀敏公主出来。
怀敏一见禹泰起便兴奋的呀呀大叫,嬷嬷忙把她放下,怀敏便撒腿飞快地向着禹泰起跑了过来,张开手踉踉跄跄地扑在他的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
禹泰起一把将小丫头抱住,心中熨帖之余忍不住又有些酸涩。
禹泰起跟他亲生妹子的年纪相差不小,妹子出生的时候他已是少年,所以格外的疼惜爱溺,也因此在失散分离生死不知后,更加拼命的不舍不弃地找寻。
因为这个缘故,表面冷硬如他,心中却还存着一抹柔情软意,之前仙草被作为宫婢赐给他带回夏州的路上,因为说到“兄长”之情,才触动他的心绪。
至于后来之所以对夏叶网开一面,也不过是因为听说夏叶是“孤儿”而已。
此刻抱着怀敏,看着她圆乎乎的小脸,乌溜溜的眸子,俨然跟记忆中的小妹如出一辙。
这瞬间,却像是时光倒转,又回到了河阳老家,那青葱少年抱着心爱的小妹,时光正好,一切未晚。
此后,徐慈也受了皇帝的旨意前来跟仙草道别。
说了些家常的话后,徐慈说道:“看得出,皇上跟禹将军都很担心你,你是为了之前贵妃娘娘的事儿心里过不去?”
有些话不能对禹泰起说,但是对着徐慈,却毕竟是另一种心境。
仙草黯然说道:“之前禹哥哥叫我顺其自然,我自己也知道该这样,但是……”
那段时候恍恍惚惚的,心中总不住地浮现颜珮儿的影子。
徐慈说道:“据我所知,贵妃的死又跟你无关,算来……也是她求仁得仁,你又何必惦记着不放?”
从以徐悯之身进宫开始,她的确见过许许多多的生死,何况自己也曾经历,本以为已经麻木,谁知道竟没有。
仙草道:“我只是觉着,好好的一个人落得那样的下场,心中很不是滋味。”
徐慈听到这里,便倾身过来握住了仙草的手腕:“你可以为贵妃惋惜,但此时此刻,你却更加不能心软。”
仙草一愣:“哥哥?”
徐慈说道:“贵妃原先做过什么,你自然最明白,她落到这个下场,虽然可叹,但也未尝不是因果相关,且你想过没有,若是当初贵妃所做成了,你又会是落到如何下场?那时只怕没有人会替你悼念叹息。如今又有拓儿跟怀敏,更要打起十万分精神,毕竟这是在后宫里,去了一个贵妃,焉知没有第二个,第三个?”
仙草心头微刺,喃喃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累。”
徐慈定定地看着她,终于道:“阿悯,要知道,若先前没有拓儿跟怀敏,兴许你还可以选择另一条路,但是现在你完全没有退路了,你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往上……千万,别让自己落到跟贵妃一样的地步。”
原先是因为在“徐悯”的时候,早就厌倦了后宫,所以才千方百计,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出宫去。
谁知阴差阳错到底仍旧回到这个大牢笼。
是赵踞对她的千宠万爱,让她忘记了其他的憎恶跟不快,后又多了拓儿跟怀敏,当下更加安心,反而不觉着这是牢笼,而只是“家”。
谁知颜珮儿用这种方式了结了自己的一生,目睹全程,仙草心中旧埋的那些对于这后宫的厌憎抵触,竟像是野草重生般冒了出来。
徐慈的意思仙草明白,要是没有拓儿跟怀敏,她不喜欢皇宫,那么徐慈或许可以倾尽全力帮她离开。
但是拓儿是皇子,皇族血脉是绝不会流落于外的,仙草且又绝对不能舍弃孩子。所以只剩下在宫中的这一条路而已。
仙草听着这一句句残忍的话,心中却很明白徐慈是身为兄长、身为自己至亲之人,所以才肯跟自己说这些别人都不能说的。
但是她的心却忍不住疼痛难当。
“皇上虽然宠你,可也要你自己争气。”徐慈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微微叹了口气,“要知道君心似海,这个你该比我更清楚。”
仙草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哥哥!”她扑到徐慈肩头,泪落如雨。
“好阿悯,别难过了,”过了半晌,徐慈轻轻拍着她的肩,道:“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哥哥一直都在,还有禹将军,他也是真心为你,我们都会陪着你。”
仙草含泪点头:“知道了,我、我会好好的。会……好好地等着哥哥平安归来。”
徐慈方一笑。
月底,终于送别了徐慈跟禹泰起两人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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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七月半的时候,仙草提前特跟赵踞说了,要隆隆重重地做一场大法事。
为了先前宫中的那些人……冷宫的废后张氏跟几位废妃,淑妃,贵妃等。
赵踞亦准了。
七月十五这日,宫中做了一场极盛大的水陆道场,特请了城外灵台寺的得道高僧前来祝祷主持,诵经念佛,放纸马车轿纸钱等物,仙草也把自己手抄的经文一一烧送了,火星闪烁灯影飘摇中,似乎有许多旧人的身形缓缓而去。
进了八月,徐府里送了消息过来,说是谨宁公主产期将近,身子不适。
袁琪本要进宫的,偏小女娃儿又病了,正在照看,忙的焦头烂额。
仙草听了来人禀明,十分担心。
当夜,仙草本等候赵踞,不料等了半宿并不见人,她本以为赵踞在乾清宫忙于政事,叫谭伶派人去看,却得知赵踞一刻钟前已经去了平章宫。
这本来是极寻常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