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陪着睿王周鼎勋在齐武王府,寒冷的冬夜里,屋外飘着雪花,睿王周鼎勋就着暖炉小口小口地喝着热酒,心平气和,语气中甚至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其实,你的人缘并不好。你成天在大理寺里待着,旬达那个老家伙的做派,你是学了个十成十,百官里一提起你,没有不咬牙切齿的。绕着朱雀大街的官宅走一圈,能听到不下二十次谢易不得好死。没事儿的时候跑去听听,也挺好的。呵呵”
谢易低下头喝酒,道:“问心无愧就好。”
“从前旬达也这么说。”睿王周鼎勋的嘴角翘了一翘,垂头把玩起手里的空酒盅,“你要是不这么说,我也不会让你跟着我了。”
屋中蓦然静了下来,谢易看到他抚摸着酒盅的手指停顿在了杯口。
“叩叩”几声轻响从门外传来。
“有客人到了。”周鼎勋抬起脸,伸手把酒盅放回到桌上,收回手指时,却不小心又把酒盅带到,眼看它已经滚到了桌面,忙又手忙脚乱地去抓,“啪”地一声,小小的酒盅终究还是落到地上摔成了一地瓷片。
与此同时,谢易走到房门那里,拉开了房门,灌进团团细雪狂风。院门外,安静地站着一个佝偻老者,却是穿着一身深色的管家打扮:“听说,睿王殿下找我。”
谢易只仔细研究着他的笑脸,眸光沉沉如深渊之水:“故人”
“若朝堂上的惊鸿一瞥也是相识的话,算是故人。”睿王周鼎勋任由他的目光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自己堂堂一个亲王同西北王府里的一个管家相熟,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但是周鼎勋却是分外坦诚,
“齐武王严晟,大小传说逸事不计其数,你要是闲得慌,找个街边的茶馆,评书先生能给你说上大半天。但是,这个管家,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酒壶里的酒终于喝完了,小暖炉里红彤彤的火焰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旺盛,周鼎勋自椅上站起,留下一桌残羹冷炙。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老管家,如果没有他,我早就客死异乡了,哪里还有今天的亲王之位。”只听周鼎勋慢慢说道,“世人只看到英雄的事迹,却看不到事迹背后那些肮脏的y暗。”
他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壶酒,酒壶里倾倒出满满两杯佳酿,一杯置于方才管家的空座上,一杯却被他擎在手中。借着朦胧的烛灯来看,小酒盅薄胎白瓷,通透澄净,甚至能透过杯壁看到里头的清y层层漾开的涟漪。
一杯酒下喉。周鼎勋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谢易,过来,生火。”
抓过一把核桃,剥壳、剔r,再细细研碎,掺进大半碗黑芝麻里,拌上几勺白绵糖,加进了薏米、淮山等等五谷杂粮,放在炉上慢慢熬煮,不多时就闻得香甜扑鼻,齿颊生津。
周鼎勋一边守着炉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那些陈年往事。
曾经西楚有过一个馋臣,坏事做绝,陷害忠良,搅得整个西楚都不得安宁,后来,有一个质子被送到了西楚,这个馋臣却始终暗暗地护着这个质子,在数九寒冬的时候,总是会煮上一碗香甜的芝麻糊,陪着这个质子过完除夕。旁人或许无法想象,小小的一碗芝麻糊,却拯救了那个质子的一生。不管他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那个质子在吃下那一碗芝麻糊时,便在心里对着苍天起誓,此生,此恩,对这个人永不言不。
“多年前也是这个味道。”周鼎勋盛了一碗刚煮开的芝麻糊端到齐武王府的老胡管家跟前,老管家满脸皱纹菊花般舒展开,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几许慈祥,“睿王殿下是个有心人,我的手艺叫你学了个十成十。”
“那是您老教得好。”周鼎勋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却不急着尝,用勺子绕着碗底一圈一圈地画着,
gu903();“您的芝麻糊里多了一味真诚的关怀之心,我不过依样画葫芦,还差得远着呢。这是照着白睛吊额虎画只偷懒瞌睡猫,能让您老舒舒气,顺顺心也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