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才跨进大理寺,就听旁人窃窃私语道:“五皇子没了。”
五皇子没了
纵然已料得五皇子周定行逃不过此劫,却没谁料到他会在下旨前先行一步。周扶远在乾清殿里睡的恍惚,听闻此消息竟晕厥在床。皇帝方能起身,便又倒回床榻。原本指证五皇子周定行的证词都暂时停搁,朝中的事务还需要人处理,许多大臣因此得出牢狱,只是少数年事已高,出了狱也病倒在榻。
京都中一片哀声,恰逢此刻而降的初雪都较往日下的更大。
这雪一下就连着几日,皇帝在榻上忽然之间就更见苍老,他目光发直,盯着上空漫无目的的游动,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找。周塘跪在一边,老泪纵横,又不敢出声。
半响,皇帝才道:“叫老九进来。”周塘揩泪应声,皇帝愣了许久,又道:“还有晏明修。”他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对自己说:“晏明修,晏明修是平江的孩子。你叫他来,朕要见他。”
“是。”他出了殿合上门,叫小太监看紧门,几步到了前边,对一直站在雪中看梅的周定乐道:“殿下,陛下要见你和晏大人。”
晏明修此刻还在大理寺,他领了周定乐的腰牌,旬达也有意放他进来,这几日里他倒是比周定乐这个御口亲提的查案人要尽职得多,成日里混在大理寺。晏明修在誊抄案宗时闲提了两笔,又径自划掉了五皇子周定行这几个字。旁人看他端正凝神,殊不知他也在执笔出神。
外边吵起来,像是皇宫来了旨。晏明修尚在沉思中,案前靴一停,他抬头见旬达对他道:“宫里召见,你且去一趟罢。”
那一刻晏明修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又恍若未曾。
皇宫里的路滑,晏明修一步步走的慢。前边来引的内侍应是得了信,也不敢催促。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才到乾清殿处。
周定乐已经被送出了宫,乾清殿安静的像是无人。晏明修算是头一回认真的到这里,前几日的混乱时候可不能算。他在朱红柱前将吹寒了的手往袖里缩了缩,对这天子居处似乎毫不胆寒,跟着直径入了内,连眉都没皱一下。
里边烘着热,垂帏压了一层又一层,将床榻遮的严严实实。周塘掀着帏,一边对晏明修轻声道:“大人留心脚下。”一边对里边柔声道:“陛下,晏明修大人来了。”
“嗯。”榻上人声音沉沉,待最后一层掀开时,晏明修见皇帝苍老颓态,正倚在床榻上耷拉着眼皮,将睡的模样。一见他来,皇帝才见了起色。“过来些,朕看看你。”
晏明修上前,皇帝看着他露了缅怀悲色,晏明修便垂眸乖顺的任由皇帝打量。这殿中静的再无动静,直到周塘轻轻唤了声陛下,皇帝才惊醒一般。
“瞧着还是像平江。”皇帝苍老的手掌摸索过来,晏明修借着谢恩巧妙地避开了周扶远的手。
“多谢皇上,只是下官以为,自己还是长得比较像母亲。”
“哦。”周扶远好似一点都不计较晏明修的无礼,反而饶有兴致的问道:“但是你的身上还是留着晏家人的血脉啊。”
“晏家是晏家,臣是臣。”晏明修抬头直视着周扶远,“陛下是天子,自然明白微臣的意思。”
说完以后晏明修就静得像雕塑,无论皇帝怎么打量他,他都没有丝毫的动静,皇帝如今就觉得这样安静不说话的孩子好。安静,才没什么诛心之言,也做不得什么忤逆之事,一举一动,乖顺听话。
“你在京中,前几年看着倒和平江不大像。”皇帝絮语着,像对自己说:“想当初,老六爱闹腾,老七嘴巴贫,两个人形影不离,好得很。太子那会已经念书了,待在先生跟前哪也不闹,就老九愿意跟着他,念不懂书也要跟着。老四一个人喜欢拈着酸诗,哥几个都不带他玩,他就写诗挨个骂一遍。肚子里有墨水,也有坏水。”
皇帝忽地盯着晏明修,泠声道:“可老六就是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多的人,他也敢收。都押在北衙给他做兵,为他打仗。太子劝他,他听也不听,还带着老七胡闹。”他又陡然面露难过,涩声道:“人才年轻着,就留在了战场上。西楚那个野蛮地,以前可叫他闹腾,现在怎样还不是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俯过身,枯干的手握着晏明修的肩头,眼中诡鹫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