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定乐一连克了江州数城,短短的还不到半月的时间,只剩下南阳尚未拿下,这一消息传到建康,赵王几乎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牙,他雇的千机阁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来,眼见着皇帝的身体日渐衰弱,赵王终于按耐不住,进宫去找了自己的母亲,当朝的皇后,王氏女菁。
赵王来的时候,这个雍容华贵了一辈子的女子正在修剪花枝,周围伺候的宫女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她保养得益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柔嫩的好似二八芳华的的模样。她的神情更是平淡,丝毫看不出皇帝,她的夫君要死的模样。
赵王怒气冲冲的进来,皇后的身边又围了那么多的宫女,他难免就会撞上一两个,要是搁在平时,兴许也就是骂两句就过去了,但是赵王今天心情格外烦躁,他抬脚就将跪地请罪的婢女一脚给踹出去老远,嘴里还骂道
“贱婢竟然敢挡本王的路”
那个婢女受了这一脚,当即就吐血了。皇后听到身后嘈杂的声音,微微侧了侧头,扫了一眼吐血的婢女,随即不紧不慢的说道
“怎的如此大的火气这般失了分寸,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一个掌事太监,那个太监随即会意,将所有伺候的婢女统统都带了下去,想让消息不泄露,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看见的人都闭嘴。
赵王将自己担心的事情都与皇后说了,期间他一次也不敢直视皇后的眼睛,他以前和皇后还是很亲近的,但是自从她发现皇后居然渐渐地比他还要年轻以后,他就渐渐地不敢和自己这个诡异的母后说话了,这一次也是实在气急,所以才会来找皇后。
“那个贱婢,活着的时候就不安分,死后也不得安宁。她下贱,她的儿子也下贱留在皇家也是沾污了血统,奈何有人护着,让我不好动他,留着留着,竟养虎为患。”
皇后说的贱婢指的正是周定乐的生母,一个到死连封号都没留下的女人。皇宫中知道周定乐生母的人少之又少,似乎是她死后,皇后就将所有侍奉过她的人给处理了,而皇上似乎也默认了皇后的行为,甚至直接就将尚在襁褓中的周定乐给送出了宫,只留下一个驼背的老奴伺候。
周定乐的生母是一个对于所有皇子和年轻的官员很陌生的人,就连赵王也只是知道她是婢女出身而已。据说她原是周扶远身边自幼服侍的丫鬟,容貌还算秀丽,会几句诗词,弹得几首曲子,巧言令色,竟迷得皇帝团团转,先为侍妾,还未等她被册封,皇后以狐媚惑主为名,一顿板子将她痛打立威,却惹周扶远动怒,整整三年没入过她的房。但是册封的事情也就因此耽搁了下来,百官都不同意皇帝侧封这个挑拨帝后感情的狐狸精,但是虽然没有封号,在皇帝和皇后冷战的那段时间里,皇帝还是会时不时的就去看她,最后她竟然和皇后同时怀孕,并且一举得男,那就是现在的周定乐,可是,后来还是因为这个婢女心有不足,她竟然祸害皇后,害的皇后失去了自己腹中的次子。
多年的愤恨,有了发泄的出口。
皇后禀明太后,带宫女太监,移驾婢女住的宫殿,传太后旨意,赐三尺白绫,赐毒酒一杯,赐匕首一把,终于终结了这个婢女的生命。皇帝也终于幡然醒悟,将那个皇子送出了宫墙。
就在赵王去见皇后的时候,久病的皇帝难得有精力,他找了一本杂书坐在花园中读了起来,还叫了晏相作陪。本是想着看些民间故事放松一下的、谁曾想翻开的第一篇就是民间杜撰下的这段往事。
“这么老的事,还有人在看”
皇帝要看的自然是时下最流行的,故而他才有此一问,晏相笑了笑答道
“九殿下在江北立功,京中自然会多些关注。”
皇帝沉默了一下,本是想说周定乐的,谁知一阵风拂过,他忽然间就想起了当年的赐死一事,他缓缓说道“你我皆知,当年她究竟是如何走的,她走的痛苦,是我欠了她的。”
忆起往事,晏相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只见他叹息一声,道“你将九殿下送出宫墙,护住了她的孩子,九泉之下,她也不会再怪你了。”
想起当年自己就在殿外,皇帝的神色顿时有些晦暗。
那个安分了一生的女子,孱弱的跪在冰凉的石板上,看着眼前的三样催命之物,她的脸上竟是一片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她对这个旨意并未有太大的反应,淡淡地接过,淡淡地谢恩,她先碰碰匕首,然后放下,摸摸白绫,思索片刻,还是放下,最后看看毒酒,小心翼翼问:“我想体面地去见他,该选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