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安静下来,宫珩则还在听刑一再说,等到刑一全部说完才开口道:“我们在这里最多停留三天,多一天都不行,东川王府那边准备好了么?”
宫珩要去北边不错,但是他去的目的更多是一个镇宅的作用,他是不可能留在那里做军政统筹的。
但是北边那个窟窿太大,虽然尽力把事情压到最小,但事实上牵连的人很多,如今剩下的都是下面的,至于上面基本被一锅端了。
这时候就需要新的武将来接手北边了,那些已经交了兵权的武将是不可能再放回边关的,否则皇帝收回兵权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只能从新生代里挑,最好要有家学渊源,又要在军中没有什么根基的。
各种扒拉皇帝终于从犄角里扒拉出远离京都的郡王勋贵,东川王府谢家,为此特意将已经降了两等的东川郡王府又加爵加回了东川王府。
谢家也知道,这回差事要是办的出色,那么他们就还能有一辈王府,之后降爵,但若是这回给皇帝搞砸了,怕是原来的郡王府爵位都要凉。
这是一次危机和机遇并存的机会,东川王府能不能时隔一百二十年再次辉煌起来就看着一次了。
“殿下放心,谢王爷和世子外加十六个谢氏子弟都在来的路上,大约会在五天后在丰武城跟殿下汇合。”丰武城就是大启北边除却最外面的三座边防重镇后的第一大城。
丰武城之后基本就是一片坦途,若是北蛮人攻破丰武城借着他们修的路日夜奔袭不用十天就能直逼京都。
“嗯。”谢家怕是下了血本了,把能拎出来的都拎出来了。毕竟早年谢家在东边海上剿灭海盗,结果海盗是剿得七七*八八了,但是谢家子弟的船却失踪在茫茫海上,只剩下一个遗腹子,这也导致了东川王府从盛极一时直接败落上百年。
冬日日头短,很快天就黑了,今日宫珩只准备去探一探,所以只带了刑一一个人,六宝和七宝等人都留了下来。
淘城是依山而建,所以去往北山并不需要出淘城的外城,只要出了内城一路向北就能到,烧陶因为需要日夜看护,所以就算是夜里也有人换班人来人往,整个陶城就算是天黑也不冷清。
不过这种热闹等宫珩和刑一往北走了一段就不见了,似乎踏进了什么奇怪的地界,一下子四周就冷清了起来,四周的住宅一看就是很多都是没有人住的,就算有人住的也早早紧闭了院门,连一丝光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烟火气了。
“爷,这感觉有些邪乎啊。”刑一拍着马靠近宫珩,他们的马都包了马蹄子,速度也不是非常快所以从街道上过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心一些。”宫珩不怎么信这些东西,不过就算有也不怕,他身上贴身带的哪样不是神庙里出来的,或者高僧开光,老道加持过的。
太后养母特别信这个,他自己又长年住在青山寺里,要仔细说身上每一样东西都能说出来历。
“是。”刑一自然也是不怕的,他这种是经过地狱训练的,一路爬到亲王侍卫首领,手里不知道多少血,还会怕这个。
他就是担心自家殿下,因为听说身体不好的人容易撞这个,不过他们家殿下那个是热,至阳至刚,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撞谁。
也不知道北山是原本就这样,还是因为埋了夭折的婴儿所以才变得这么阴森森的,宫珩和刑一把马拴在山脚下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然后才上山。
至于目的地就是那一处婴儿的墓地。
可能是经常有人家来埋夭折的婴儿的缘故,所以北山的路被人踩得很干净,碎石铺就的台阶结结实实。
宫珩蹲下来用掰来的树枝捅了捅结实的台阶,刑一立刻反应过来也跟着蹲下去,不过他就直接上手了:“殿下这台阶不太对啊。”
按理说没有人走的山道早就应该被杂草长满了,就算这里时不时有人过来埋夭折的孩子好了,但是整个陶城能有多少夭折的孩子?
而这台阶被踩得相当结实,很明显就是常常有人走的,而且同一时间走的人还不少,刑一趴下身子摸出指甲盖大小的一个夜明珠,拢着一点微光仔细观察台阶:“殿下,这里还有脚印,这看起来得有好几十个人,还是身材高大的男子。”
若是那些送夭折婴儿的人家,这个脚印就不对了。
在大启孩子夭折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一般亲生父母是不会送行的,多是专门请了阴阳先生超度之后再送出去的,参与的人都很少,不会有什么盛大的葬礼。
“嗯。”宫珩抬脚往上走,刑一立刻跟上,很快就到了那一处婴儿金身童子埋的地方,和预想的不同,似乎还是一个挺正规的小庙宇,后面整整齐齐立满了一个个只有姓氏的小石碑。
小庙里供奉着两座小小的贴了金箔的童男童女坐像,小庙前有一个大陶缸,陶罐里还可以看到冥币烧掉后的灰烬。
刑一看向宫珩,难道是他们想错了?
就在刑一想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影影约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就好像是锤子敲钉子的声音,由于环境原因刑一第一时间就想到钉棺材。
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呼呼呼的风声,让原本就让人惊悚的地方显得格外阴森。
“殿下!”刑一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宫珩。
宫珩抬起手阻止了刑一再出声,侧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儿,才转头对着刑一侧了侧头,一马当先往穿过一众石碑往后走去。
刑一胆子大是没错,但是这时候难免也有些头皮发麻,不过跟上宫珩的脚步也没有丝毫犹豫的,而随着两人越往里走刑一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慢慢被疑惑取代。
什么钉棺材的声音,这分明是打铁声,呼呼呼的风声也更像是风箱的声音……有人在这里打铁?
半夜三更,人迹罕至的地方?
刑一皱起眉看向宫珩,却见自家殿下面色不变,只分辨着声音还有四周的脚印,可能是笃定这里没有人敢进来所以丝毫没有掩饰活动痕迹。
托福,宫珩和刑一没有任何偏移的找到了一个人来人往相当热闹的山洞,门口有两个人守着,想要不惊动人进去有些麻烦。
“你说这里连个鬼都不来,我们在这里挨冻到底为啥?”宫珩抬起的手因为守门的人开口说话放了下来。
“新来的?”另外一个嘿嘿嘿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水壶扔给第一个开口的男人,“喝一口暖一暖。”
第一个开口的人接住水壶立刻明白这壶里八成是酒了,望四周看了看:“这能喝?要是被抓到怕不要被打死?”
“放心,今日白天上头刚来过,十天半个月不会再来了,安心喝你的,咱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不然一晚上还不冻成冰坨子?”
“那……那小弟就不跟大哥客气了。”听了这话立刻嘿嘿笑着打开水壶喝了一口,“嘶——真够烈的,够劲儿!”
就这样两人交换着喝光了整壶酒,然后靠在一起迷迷糊糊守着门口。
宫珩对着刑一抬了抬下巴,刑一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找了个顺风的地方撒了下去,没一会儿原本战得歪歪扭扭的两人直接闭上眼睛睡着了。
宫珩和刑一等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样才绕到山洞口,用小石子试探着走进去,然后……发现居然没有任何机关或者什么对于闯入者来说有危险的防御措施。
宫珩和刑一也是大写的服气。
两人避着人把整个山洞兜了一圈,发现这里面大的很夸张,似乎把大半个山腹都挖空了。
打铁的工匠大约有二十多人,另外打杂的也有二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