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要再说些什么,或者再骂我两句。可忽地,颊边的烟挪开来,头发也被松开。他退后一步,将烟头丢到脚下踩灭,之后一把夺过我手上的止咬器,边戴边往门口走。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我回过神时,他已经消失在转角。
我站在阳台上,不用多久就看到他大步踏出门,开着车绝尘而去。
不受欢迎的孩子
腹部的纹身在掌心下隐隐跳痛。宋柏劳这样讨厌我,要是知道我和他还有个孩子,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不是也会觉得,他没有出生就好了?
龙宫的完成耗费了我不少精力,我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期间没再直播也没上网,就在家陪宋墨玩泥巴。
玩泥巴就是字面意思,他的家庭教师希望他能体验远古人类的生活,用泥巴制作一些日常用具,还要写心得体会。
我觉得这次这个碗不错,最起码值两块肉。搓着手上的泥,我用肩膀蹭了蹭鬓角的汗,对着阳光下的一排泥碗泥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宋墨手里拎着一只小铲子,脸上左一块泥右一块泥,蹲在我身边也开始笑。
一块给你,一块给我。
肉都没影呢,他已经想好怎么分了。
墨墨最近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了,再也不是闷屁虫了。我用脏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他闪避不及被我刮了一鼻子泥,气呼呼地站起来冲我举起两只小泥手就要扑过来。
我连忙躲开,一大一小就在院子里玩起了你追我赶。
宁先生!九嫂站门口冲我招手。
我朝她那边跑过去,停在她面前,宋墨不查撞在了我身上,被我一把抱起来扣住了两只小手。
休战好不好?我将他倾斜下来,表面商量,实则威胁。
好!宋墨咯咯笑着,倒也十分听话,说休战就真的一动不动了。
我将他抱正,喘着气问九嫂:怎么了?
九嫂道:山下来了位向平向先生,吵着要见您。您看是请他上来,还是直接赶走?
虽然我有想过向平早晚会找来,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请他上来吧。我将宋墨交给九嫂,让她带着孩子先进屋。
想着向平应该也不是来做客的,我就直接在室外见了他。
与上次墓园一面相比,他看起来憔悴不少,下巴上胡子拉碴,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
九嫂叫其他佣人给我送了干净的湿毛巾过来,我边擦手边冲向平道:不好意思这幅样子见客。
他阴沉着一张面孔,十分的沉不住气:宁郁,我都找上门了,你也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仔细擦着手上的泥巴,将雪白的毛巾擦成了一团灰黑。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一幅我欠他五百万的态度。到底是我面瓜当久了才促使他这样肆无忌惮,还是他蠢人无畏?
我想要洗去污名,让大家都知道我没有抄袭,我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我看向他,就是这么简单。
你提出的那些赔偿金额我们根本就给不起,你是想让我把许美人卖了赔你吗?他怒瞪着我,那可是我爸的心血。宁郁,你这样做对得起我爸吗?
他不提师父还好,一提师父我都要忍不住往他脸上再揍一拳。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毛巾,反问他: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爸吗?
他表情空白一瞬,很快露出被戳中痛脚的难堪暴怒。
当年就算没有星泽你也拿不到第一!一个由omega和alpha组成的评审团,凭什么把奖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beta?他振振有辞,绝不认错,我爸总说你天赋好,能比过omega,可天赋好又有什么用?你不善经营,你沉默寡言,你不知道什么是现下流行,你怎么经营好一家店?许美人交到你手里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你就联合常星泽陷害我,让我彻底没有和你争许美人的能力?
我从没想过要从他手里夺权,我答应了师父要帮他经营好许美人,不过是以一个老伙计、老员工的身份,他却觉得我是要谋夺他的家产,对我戒备满满。
许美人这两年一个月的营业额抵过从前的半年,现在香潭年轻人里谁不知道许美人?我爸过去的经营模式已经老了,不能适应新时代了。星泽能带给许美人更好的未来,他比你,甚至比我更适合经营许美人。向平对我的问题避而不谈,或者说直接默认了。
我看着他,心里只觉得无比可悲。替师父可悲,也替许美人可悲。
话不投机,我与他也没什么好说了。他俨然已经忘了师父当年是为了谁创立许美人,又是为了什么才能坚持几十年。
他和常星泽对许美人根本没有半点爱意,对自己的职业也没有半分尊重,做人毫无底线,完全只向钱看齐。
话都到这份上了,我对你也无话可说。你走吧,我不可能跟你们和解。我对候在一旁的佣人道,送客。
向平没想到我这样绝情,话还没怎么谈就要被我轰出去,立时眼都红了:宁郁,你别太过分!
他怒气冲冲朝我靠近,似乎是要动手。
欸你做什么?佣人想去拦他,被他一把掀开了。
我见势不好,在他离我还有一臂距离时,将手里毛巾甩到了他脸上。
他没防备,一下捂住眼,我趁这个空隙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了他身上。
向平惨叫一声朝后跌倒,我也因为惯性倒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春天了,又到了繁衍的季节,梁秋阳已经连着三个晚上对楼下泼水,驱赶吵架斗殴的野猫。】
我踹了向平一脚,他断了两根肋骨,而我往后跌倒时用手撑了下地,当时就疼得整个人眼前一黑,以为是骨折了,结果检查下来还好,只有骨裂。
为了不让宋柏劳觉得我又在给他找麻烦,我特地没叫骆梦白,而是自己去的医院。
医生说要打一个月固定绷带,让我少用右手。
我刚开始的事业第二春,就这样因为向平的到来无疾而终了。
更让人遗憾的是,我以为自己不说宋柏劳那边就不知道我受伤的情况,可第二天一早当我醒来,曾经笑着询问我有什么诉求的吴峰吴律师就找上了门。
他依旧说话得体,也很客气,可言语里全是委婉的不赞同。他认为我不该同意与向平见面,这很鲁莽,也很危险。
我坐在那里,缩着肩膀,跟个被批评的小学生似的,特别无所适从。
会与向平见面,说白了不过是因为我心中一点天真的念头,想要听听他是否会向我忏悔,是否感到悔恨。
现在看来,这无异于更加佐证了我的天真,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进。
您说的对。我完全认同吴律师的话,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了。
吴律师看着我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我敷衍他。
我会向法院追加一条他的限制令,让他以后都不能再接近你。他挽着西装外套往外走,到门口时让我不用再送了,还要我好好养伤。
我养了两天,一只手十分不便,只堪堪掌握了怎么用左手吃饭。
李旬在一个午后打来电话,说晚上要接我去一个慈善酒会,地点在临市一个百年酒庄里。
挂了电话,我匆匆拜托九嫂帮我打理了头发和衣着。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想到之前宋柏劳说我唇色淡,便指着嘴问九嫂要不要加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