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接过名片,道:“等散会再说吧。”
女记者指了指主席台侧面,道:“等会儿我在主席台那边等你,再给你补两张照片。”
即将散会之时,侯大利收到宫建民的短信:“散会后,立刻到小会议室。”
散会后,女记者在主席台左侧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侯大利过来。她走上主席台,俯视全场,只见众多警察从侧门走出会场。参会警察都穿着警服,她看得眼花缭乱,也没有找到侯大利。
侯大利此时来到了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有省刑侦总队刘真总队长、江州市公安局关鹏局长和宫建民副局长。
刘真总队长开门见山地道:“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有新任务,除了继续侦办命案积案以外,还要负责协助江州市公安局深挖两面人和幕后黑手。”
7月20日,山南省公安厅“秋风-2010”命案积案攻坚行动部署大会之后,关鹏曾经和侯大利有过一段对话。关鹏当时提出一个问题:“这些年,江州不少企业家的家人都发生过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这值得我们关注。”这一段话分量很重,侯大利牢记在心。他在侦办湖州三案和碎尸案之时,一直在有意识搜集“关鹏问题”的相关线索。半个月后,“关鹏问题”演变成了省、市两级公安部门共同关注的问题。
谈了一些细节后,刘真总队长道:“刚才谈到的线索表明,江州市公安局刑侦队伍中出现了两面人,此人有一定资历和职务,隐藏得很深。专案二组要利用侦办命案积案之机,听从关局指挥,挤掉这个脓包。黑恶势力不是孤立存在的,之所以能够称霸一方,甚至无法无天,很大原因在于有两面人庇护。黑恶势力在前台为非作歹、牟取利益,两面人在后台通风报信、纵容包庇,两者沆瀣一气,破坏了政治生态,带坏了社会风气。客观地说,江州在这方面的问题不算严重,在全省排不上号。从时间上来看,主要问题在多年前产生。但是,只要有问题,不管是大还是小,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都得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侯大利,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提。”
侯大利道:“专案二组中除了我之外,还有樊勇和江克扬来自江州。”
刘真总队长道:“你是新人,和以前的事情无关,可以信任。专案二组中樊勇在进入刑侦队伍前来自缉毒大队,江克扬来自火车站派出所,经过调查,这两人也可以信任。我在这里谈原则,具体工作听关局安排。”
关鹏放下笔,又看了一眼笔记本,道:“专案二组在侦办案件中已经触及两面人,两面人和我以前提到的幕后黑手是相关联的。因此,挖两面人和幕后黑手的任务交给专案二组。工作开展的方式就是利用侦办命案积案之机,深挖多年前与杨国雄、胡卫等人有关联的细节,找出隐藏很深的两面人,以及危害极大的幕后黑手。这项任务原则性强,纪律性强,需要高度保密,由专案二组来办理最合适。105专案组一直在配合你们工作,你以后要注意控制尺度。105专案组可以参加对两案的调查,但是不能接触挖两面人的相关工作。”
侯大利抬头挺胸,接受了这项沉甸甸的任务。
接受任务以后,侯大利和专案二组的战友们分乘两辆车,回到刑警老楼。回到老楼不久,内部工作会还未召开,专案二组兼职内勤吴雪接到电话,请专案二组派员参加“8·3”杀人案案情分析会。
“8·3”杀人案由江州刑警支队重案大队侦办,在最初方案中并没有计划邀请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参会。在审阅案情分析会方案时,宫建民提出明确要求:“受害者疑似面包车司机,面包车司机多次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与杨永福有联系,请专案二组派员参加案情分析会。”
侯大利正准备出发参加案情分析会,接到市公安局政治处顾主任的电话。顾主任笑道:“大利啊,《山南法制报》常记者要采访你,结果你散会就原地消失,害得常记者白等你一小时。常记者在我办公室坐着不走。宣传公安是硬任务,你赶紧到我办公室来。”
顾主任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侯大利只得让江克扬去参加“8·3”杀人案案情分析会,自己到顾主任办公室接受采访。采访比预想时间要长,整整一个半小时才结束。完成采访任务后,侯大利匆匆回到老楼。等了一会儿,江克扬才出现在办公室。
侯大利道:“案情分析会,确定死者身份没有?”
江克扬道:“很奇怪,死者凭空出现,指纹、DNA以及户籍的数据库中都没有查到此人,周边也没有报失踪的。市局已经发出了协查通报,暂时没有消息。死者如果真是面包车驾驶员,大家怀疑是外地人进入江州作案。”
侯大利道:“这么说没有实质性进展?”
江克扬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
侯大利道:“那我们专案组开会吧,有新任务。”
锁上了四楼通向五楼的铁门,又关上了房门,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工作会正式召开。侯大利讲完“挖两面人和幕后黑手”的新任务以后,专案二组所有成员都陷入沉默。
谈完纪律要求和工作要点之后,侯大利将话题转到命案积案工作上,道:“表彰会结束了,湖州三案和碎尸案也就完全翻篇,我们专案二组负责六起命案积案,湖州三案只能算是一起案件,我们还有五起案件未破,不能有丝毫松懈。我们虽然暂时在七个小组中拔得头筹,谁能走得够远,还真说不定。万里长征只走了第一步,绝对不能骄傲。下面,我来理一理幕后黑手这一团乱麻。”
樊勇比画了一个胜利手势。
“杨帆案和白玉梅案看似毫无关联,白玉梅遇害是在1994年8月,杨帆遇害是在2001年10月,相差了七年。如果我们把杨永福放进来,事情就发生了微妙变化。”
侯大利拉过来白板,在白板上写道:“1999年9月24日,杨国雄跳楼自杀。”
“杨国雄靠生产摩托起家,江州摩托曾经风光一时。国龙摩托和晨光摩托崛起以后,江州摩托慢慢滞销。杨国雄选择多元化经营,具体来说就是哪个行业赚钱就进入哪个行业。进入煤炭行业后,杨国雄与秦永国争夺煤矿,水火不容。白玉梅是秦永国公司的财务人员,其遇害之时,恰好就是杨国雄和秦永国争夺煤矿最厉害的那一段时间。白玉梅的老公张志立多次提到此事,认为杨国雄就是凶手。”
侯大利略微停顿,强调道:“沿着时间线往下看,杨帆在2001年10月遇害,凶手自然和杨国雄无关。在世安桥上,杨帆被推入水中,那个面容模糊的少年骑着江州摩托。省城李秋等人之所以突然到江州来找我,是有人冒用了我的声音向他们发出邀请。李秋和我很熟悉,但是对这个邀请没有任何怀疑。”
经过近十年风雨,往日伤痛已经深埋入心,侯大利能够在众人面前平静地谈起杨帆案。可是每当在公共场合提起杨帆之时,他的内心深处仍然在一点一点渗血。
吴雪望着侯大利平静的神情,忽然之间,特别同情眼前这位小神探。她有些失神,心道:“张小舒的妈妈遇害,侯大利的女友遇害,张小舒和侯大利都是苦命人,真希望能够破案,真希望这两人能够走到一起。”
侯大利的目光扫过吴雪,发现其神情有些怪,略略停顿。
吴雪感受到了侯大利的目光,下意识摇了摇头。
侯大利继续道:“种种迹象表明,向杨帆下手的嫌疑人极有可能是杨永福。杨永福报仇的对象不只杨帆,或许还有其他人。比如,邱宏兵杀害了妻子张冬梅,而张冬梅是张大树的女儿。大家注意一点,张大树也是杨国雄的竞争对手。表面上看起来,邱宏兵杀妻案和杨永福没有关系,但是有一条线将邱宏兵和杨永福联系起来,这条线是肖霄。肖霄在金色酒吧当驻唱歌手。金色酒吧的老板就是杨永福。而邱宏兵与肖霄是情人关系。”
说到这里,他在白板上写下了“肖霄”两个大字:“我个人对肖霄评价就是心狠手辣,其行为、思想和年龄完全不相称。”
侯大利擦掉“肖霄”这两个字,又道,“秦永国有一个女儿,离开山南多年,谁都不知道其行踪。我和秦永国有过一次深入交流,他谈起了其弟弟遭遇的矿难,仍然心气难平,觉得后怕,所以送女儿离开江州这个是非窝,免得受牵连。李兴奎的妹妹李兴梅四年前被捅了一刀,伤到脊柱,这辈子只能坐轮椅,至今没有抓到凶手。李兴奎主营路桥,恰好也是杨国雄曾经进入的领域。四年前,也就是2006年,杨永福更名为吴新生,行踪不定,后来成为朱琪的情人,进入建筑领域,和邱宏兵扯上关系。这一系列是巧合吗?我觉得不是。”
侯大利在白板上写下他认为重要的事件:
1.1994年8月,白玉梅遇害;
2.1995年7月,秦永国的亲弟弟秦永强在红源煤矿被掉落的石块砸死;
3.1999年9月24日,杨国雄跳楼自杀;
4.2000年9月7日,杨国雄的妻子吴佳宁因病离世;
5.2001年10月18日,杨帆遇害;
6.2002年4月(具体日期不明),杨永福离开江州学院附中,来到秦阳五中;
7.2003年11月12日,杨永福从阳州电子科技大学辍学,时年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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