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就不肯走:“我知道,如果不是你交待过,采蓝不会帮我。”
杜清檀微笑颔首:“我的确交待她,能帮就搭一把手,没必要与人为敌。”
刘鱼娘叹息一声:“我只后悔,没有早些和你相交。如果早一点知道你是什么品性,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杜清檀道:“现在也不迟。”
刘鱼娘摇头低笑:“我现在最不想的,就是与你为敌。罢了,这些话不提了,能给我一杯水么?”
采蓝不用吩咐,就给她上了一杯水。
“我估计,很快我就会离开了,在那之前,我想请你吃顿饭,希望你能赏脸。”
刘鱼娘说完这句话,把面前的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杜清檀制止了她:“所以,你特意过来这一趟,是想暗示我什么呢?”
刘鱼娘沉默地和杜清檀对视片刻,勾着唇角轻轻笑了。
“我不相信卑鄙者会突然大发善心,根据我的经验,我大概会是下一个替死鬼。”
她缓缓说道。
洛阳城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醒来。
采蓝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哇哇”地叫着,搓了两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喊道:“好冷啊。”
杜清檀赶紧穿上了夹衣。
她这件夹衣做工很精美,用料也很讲究,是茜色织锦,宝相花纹,里头絮了一层薄薄的丝绵,齐腰,对付料峭的秋风秋雨刚好合适。
还是武八娘使人送过来的,比照着她的尺寸精工制作,非常用心。
采蓝也有,不过用料低了一级,但也很不错了。
这身衣裙引起了众女的关注,沉默寡言的岳丽娘甚至走过来拉着看了许久,然后断言:
“这是今年洛阳最流行的款式,我在街上看到好几个贵人穿着。你的姐妹待你真好。”
杜清檀见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就随口问道:“你会做吗?”
岳丽娘很自然地道:“我能,只要你把它借给我,我就能做出来。”
于是众人突然发现,岳丽娘原来是个隐藏的制衣高手,当即纷纷恳请她帮忙制衣。
刘鱼娘趁机插了进来,很快和众人恢复了表面的和睦融洽,萧三娘仍然阴沉沉地坐在一旁。
不知道为什么,这天早上的饭菜很咸,丁厨娘设法处理过后,还是很咸。
杜清檀和丁厨娘开玩笑:“最近盐价是不是很便宜?”
丁厨娘一脸歉意:“估摸是我外感风寒,嘴里味道淡。”
众人倒也没有计较的意思,毕竟和马厨娘比起来,已经是天上地下。
这顿咸得过分的早饭带来了一个后果——杜清檀接诊的时候,总是觉得很渴,就想喝水。
大家都很忙,采蓝被医师们叫走了,有些需要做基础护理的女病患,男性医生、医工不方便的,统统交给了她。
杜清檀渴得嗓子冒烟,随手抓住一个从旁边经过的医工:“烦劳你给我杯清水。”
医工拿了她的杯子去倒水,正好碰到刘鱼娘也在那倒水。
她温和有礼地帮着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看着杜清檀一口气喝光了那杯水。
萧三娘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看到眼中,心满意足地低下了头。
因为在早饭里做了手脚,她没敢多吃,忙着忙着就很饿了。
今天下雨,空气潮湿,各种病患把诊室塞得满满当当,臭烘烘的,令人窒息。
她嫌恶地站起身来,冷声斥走两个想要早点看病的穷人,皱着眉头去了诊室外面。
门口蹲着一个长相普通、眼睛狭长的年轻男人。
男人嘴里叼着一根草,眯着眼睛在看雨。
雨水从房檐上滴落下来,再砸到石阶上,溅开一朵透明的、破碎的花。
萧三娘皱了皱眉,她认出这是周医令的常随阿史那宏,是杜清檀的同乡。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她还是堆起笑容,走到阿史那宏身边,柔声道:“阿史那宏。”
阿史那宏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不怎么尊重地点点头。
萧三娘摸出一颗金豆子塞过去:“可以烦劳你帮我弄点吃食么?我累了许久,好饿。”
她说着,朝阿史那宏若有若无的飘了个眼波。
阿史那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瞅了她一眼,粗声粗气地道:“我没空,你找其他人吧。”
萧三娘又摸出一颗金豆子,柔弱地道:“你看,其他人也没空,帮我这个小忙吧,余下的钱不用找补了。”
阿史那宏盯着那两颗金豆子看了片刻,伸出了手。
萧三娘把金豆子轻轻放到他手中,指尖假装无意地划过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