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楠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一字一字说道:“傅廷烨,我,以大齐皇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去把华轻雪带来见我你,是要抗旨不成”
此话一出,四周皆静。
傅廷烨皱起眉。
傅廷烨讨厌这种意气用事的无知小儿,可是,这个小儿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小儿以后还会成为大齐的皇帝。
得罪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再不喜欢,也逃不脱骨子里的忠君教育。傅廷烨抱了抱拳,回道:“微臣不敢。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秦老五瞪着一双眼看向傅廷烨,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真要去找那个女的
傅廷烨看着他说道:“保护好殿下,雨停之后立即动身,不要耽误。”
“将军,你”秦老五其实想说,救一个娘们而已,犯得着要一国大将军亲自出马吗他们这儿最次的也是校尉,去救那娘们,这身份绰绰有余啊
转念又想,刚才李景楠说了让傅廷烨去,如果让别的人去,是不是也算抗旨他没念过什么书,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啊
傅廷烨已经跨上了马,叮嘱了一句“保护好殿下”,而后快马消失在雨幕中。
傅廷烨之所以会这么干脆,也有他的考量。
既然决定了要去,就不要再耽误,因为时间越久,辽人关卡的布防就会越严密,到时候,只怕他想进城都不容易,又何谈救人
第十三章将军回来了
在李景楠被傅廷烨等人带走之后,华轻雪便紧闭门户。
昨夜的暴乱已经结束,太阳升起,整座任丘城,死一般寂静。
大约到中午的时候,华轻雪听到附近开始传来喧哗声。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辽兵在挨家挨户搜人。
华轻雪听到隔壁女人尖锐的嘶喊:“别抓他他昨晚在家哪里也没去啊我求求你们别抓他”
华轻雪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冰窖,这喊声让她毛骨悚然
那些人的怪叫,吼声,碰撞的巨大声响一切都让她感到万分恐惧
可是,她除了听着这一切在身边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
华轻雪这处小屋也没有逃脱搜查的范围,当她努力克服心理恐惧,战战兢兢打开门之后,却没有想象中的暴力发生。
几名辽兵大大咧咧走进院子,只是非常敷衍的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包括她睡觉的那个小破屋子,辽兵们也只是站在门口瞟了一眼。
华轻雪正觉得奇怪,就听到一个辽兵问她:“我记得上次屋里还有个小孩,怎么不见他”
华轻雪刚放下没多久的心脏,瞬间重新提起来
“不,不不见了”华轻雪细声答道,头皮发麻。
那辽兵似乎是这队人的头目,他随意的撩开院里晾晒的衣服,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华轻雪,笑了笑,问:“你不记得我了”
华轻雪这才抬起头,向那个辽兵望去。
是那天送脏衣裳的辽兵。
那天来了两个人,整个过程他只对同伴说过一句契丹语,所以华轻雪对他印象不深,只觉得有些面熟。
真想不到,这人居然会说齐国的官话
华轻雪心想,这些辽兵应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所以才会手下留情吧若是和其他人家一样,进屋便一顿打砸,她也没有活路了。
没等华轻雪回他的话,他已经自顾自的说道:“那天你统共也没看我几眼,何况我如今升了总旗,想必是认不出我了。”
华轻雪虽不善言辞,此时也很有眼色的小声说了一句:“恭喜总旗大人。”
男人轻哼了一声,笑意里带了些恶趣味。
“知道我这总旗怎么得来的吗昨个儿夜里杀了好些乱贼,指挥使大人一高兴,就提了我做总旗,我估摸着,今天再抓些人回去,应该就会让我当个千户了。”
华轻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坦白讲,她到这里的时日不长,既不是齐人,也不是辽人,没有对任何一方产生归属感。
死人固然让她感到心痛,同情和怜悯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功能,但是也仅仅只是同情和怜悯而已。昨夜被辽兵屠杀的人们,和她没有半分干系,因此,她自然不会像这座城里其他人似的产生一种义愤填膺,或者忿忿不平的情绪。
没有从华轻雪脸上看到他期待的表情,这位总旗有些失望,但是他很快捡起了原来的话题
“那个小孩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有出去找过”
华轻雪低下头去,不想让人发觉自己眼神里的慌乱。
“昨天,昨天出去之后再没有回来找过一次,但是外面太乱,我就回来了”
总旗的表情带了些玩味,用手指摩擦着自己的下巴,问华轻雪:“是你弟弟”
华轻雪摇头,矢口否认:“是我妹妹。”
总旗笑了笑,“你好似并不怎么伤心啊。”
华轻雪微微一愣,极快的反应过来,回道:“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我太害怕了,不敢出去找家里粮食也不多了,我心里头很乱很怕顾不上伤心难过”
虽然回答得有些乱七八糟,但是细细一想,倒也符合她眼下的情形。
总旗笑了笑,看了看四周的衣裳,又问了些衣裳洗得怎么样诸如此类的问题。
华轻雪觉得很古怪,这人好似特意找自己闲聊似的。
可是就在她心中奇怪的时候,对方忽然冒了一句:“这么多衣裳,那小男孩怎么也不帮帮你”
华轻雪差一点就要顺口接道:他帮了我不少然而在嘴巴张开的那一瞬间,硬生生的止住,改口道:“小男孩大人说的应该是我妹妹吧。”
他笑了笑,“是吗,我又记错了。”
华轻雪觉得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行了,你先洗着这些衣裳吧,过两天估计还有一批要送过来呢,啧啧这院子真够小的。”他嘟囔了一句,转身对其他辽兵用契丹语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纷纷离开,去了下一户人家搜查。
静了没几刻的后巷再一次传来哭喊和咆哮,鸡飞狗跳,混乱而毫无秩序
华轻雪关上门后,已经彻底脱力,整个人贴着门滑坐下来,她坐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一动也不动,任由那些哭叫声传入耳中,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当生活已经变得自顾不暇,人类本身具备的那些充沛的感情,一样一样从她的身体里消失。
此刻,就连哭,她也哭不出来了
活着,真是太难了。
她做了简单的饭菜来填饱肚子,然后开始烧水熬糨糊。
淀粉是之前早已买好的,熬好之后挨个往那些衣裳上染了血渍的地方涂抹,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接下来只需等着糨糊干透,便可以将它们刮下,基本上可以去掉一大部分血渍,即使有残留也没关系,再用肥皂水洗洗,就差不多了。
院子里的肥皂还需要放置一个月才能用,华轻雪打算用萝卜加醋来清洗这些血渍。
gu903();四周都是哀鸣与啼哭,华轻雪在这些声音里,有条不紊的做着手里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