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楠皱皱鼻子,“大惊小怪,我父皇说过,常年在外征战杀敌的士兵,体格与常人不同,尤其耐寒耐饥,更何况傅将军身边的亲兵,必然更加厉害。”
华轻雪关上窗子,很是好奇,“再厉害也有个极限,难不成他们练过什么功法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熬上一夜就算不冻死也得冻僵了吧”
李景楠想了想,也觉得华轻雪说的没错,他把手探到火炉边取着暖,浑身都放松下来,“这天真是冷听说傅将军曾经为了猎杀一条千年大蟒,在南边的毒沼泽地带三天三夜没合眼,那里温度极高,带过去的水和干粮很快就馊坏了,当地的东西又大多有毒那样的苦都能受得住,这种天盯个梢而已,对亲兵而言应该小菜一碟吧”
华轻雪被唬得不行,“千年大蟒那不得成精了”
李景楠瞧她大惊小怪的模样,笑话她:“你真傻,传言哪能尽信大蟒是真有,进贡上来一对毒牙就有巴掌那么长,听太医院的人说,那条大蟒虽然没有千年,五六百年肯定是有的。”
“五六百年的蟒蛇”华轻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也没去计较被一个八岁的孩童说自己傻,心里想着,能杀死五六百年大蟒蛇的人,得长成什么样啊
第十章出乱子了
李景楠的神色有些黯然,“他原来驻守在西南,那些个蛮夷部落都怕他,若不是莫州失陷,父皇也不会把他派遣到这北方”
看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忧国忧民,华轻雪心里面生出一股荒谬感,以及异样的难过。
“那原来驻守这里的将军呢”华轻雪问。
“死了。”李景楠的眼睛盯着炉子里懒懒的火焰,“有一次听到母后对舅舅说,文治武功两相比较,父皇将精力都放在了文治上,武功却是太过敷衍,造成我大齐偌大一国,竟无将可用。”
皇帝被人这样议论,李景楠身为太子,心里面绝对不好受,回忆起当时情景,他的脸色阴沉下去。
“舅舅也说父皇的不是,明明莫州之战还能再出兵,可是父皇却选择了求和,将三州都割给了辽人。”
华轻雪皱眉,皇后说也就罢了,皇后的弟弟也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啊
李景楠扭头看华轻雪,说道:“我当时年纪尚小,偷听到这些之后便去告诉了父皇。”
华轻雪诧异,“那你父皇什么反应”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就继续批阅奏章去了。”李景楠的语气里带上了某种笃定,“我父皇肯定不会错,他是天子,他一定是对的。”
华轻雪一见李景楠脸上带上不适合这个年纪的早熟,心里面就莫名难受,她点了点头,“嗯你父皇肯定对。”
李景楠讥笑她:“你懂什么啊。”
华轻雪歪着头想了想,回道:“有些帝王梦想开疆扩土,有些帝王梦想国泰民安,你父皇并没有错,开疆扩土的功劳记在史书上固然威风,可是要想真正流芳百世,凭的还是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李景楠撇嘴,“没有强大的军队保家卫国,百姓怎么可能安居乐业”
华轻雪觉得李景楠这个想法太偏激,她担心李景楠以后坐了皇帝只管武功不管文治,不由得操心,“强大的军队肯定重要,但是你且想想,说起哪个国家最好,谁会以哪个国家疆土大、军队强来评判大家一定是去评判这个国家的百姓是不是富足,官员是不是清廉,人与人之间是不是友好相处,说白了,就是经济、政治、社会风气,这些可都不是靠军队就能办到的。”
她说完,又生怕李景楠听不进去,再接再厉:“况且你父皇也不是完全不顾武功,只是他运气不好,遇到这么个强敌环伺的年代,手里有再多兵也应付不来嘛”
李景楠脸上的神色这才有些松动,渐渐带了笑意,“嗯我也觉得,我父皇做事,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这天晚上,李景楠睡得尤其好,既没有被梦魇着胡乱说梦话,也没有辗转反复彻夜难眠。
作为一个孩子而言,睡着了应该是雷打不动的,可是李景楠却表现出易惊易醒。
最近几天他睡得比刚到任丘时沉很多,华轻雪将这些归功于自己
好吧,其实她明白,李景楠的表现是对环境的一个适应过程。
但是看着他睡得香甜的小脸,华轻雪就是觉得,一定是她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让小景楠对他的父亲从内心深处真正的认可,所以他才会放下心结,睡得这样香。
华轻雪很高兴。
看着身边安睡的小人儿,她感受到一种十分满足的幸福感。
华轻雪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幸福感会因为一个孩子的睡颜而产生。也许,是命运让她和他之间产生了某种看不见的联系
只是,这种联系,也许马上就会消失了。
华轻雪的心,往下沉了沉。
那位傅将军,并不打算把自己一起带走
即使那位将军带上自己又怎样呢李景楠终有一天要回到那个遥不可及的皇宫里
华轻雪没有进宫的想法,她不想为奴为婢,也不想以恩人的身份于皇宫内自居,且不说那样太尴尬,便是皇帝和皇后的态度,也都是未知数。
她知道这里的人很看重皇室的威仪,为了皇家的体面,能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景楠曾说过一件小事,他六岁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壶,弄湿了被褥,第二天宫女收拾的时候以为他尿床了,原本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那宫女嘴巴却不牢靠,跟其他人说太子殿下尿床了,结果是皇后将知道此事的人全部杖毙了。
这种事不常见,贴身伺候的人通常是层层筛选,绝不会向外透露任何关于主子的事。
然而,这种情况一旦发生了,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华轻雪自然不会向外宣扬李景楠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时代,“知道”就是一种罪。
她和李景楠朝夕相处,吃喝拉撒睡全在一块儿,别说是尿床了,李景楠什么窘态她都见过。
华轻雪不会天真的认为皇室成员能够容忍自己的存在,就连李景楠华轻雪心里也不敢肯定,他长大了之后是不是能够容忍她的存在毕竟,她曾经看见过他最落魄的样子
华轻雪心事重重,这个晚上她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辽兵送来了两大包棉衣外罩,和华轻雪预想的一样,这些衣裳是经过军营内务清洗过的,本身并不脏,仅有内衬貂毛上的血迹需要她来洗。
她清点了一下,统共有九十二件,只要她勤快些,两三天就能洗完,只是她这院子小,一次晾晒不了多少件衣裳,看来这活也得分批干了。
华轻雪心里盘算着,想着要不要再去多买几根竹竿,撑得高高的,多架几层,也好多晾一些衣服。
不但想买竹竿,她还想去买些馒头包子。其实她以前更习惯吃米饭,但是眼下她空有一脑子菜谱,却实在没什么厨艺,她不想浪费钱去配置齐全厨具,还是馒头包子省事,尤其包子,华轻雪现在真是爱上了各种馅的包子
华轻雪出了门,还未走到巷子口,就听到从前面那条街传来的纷杂喧哗声,她立即停下了脚部,心里面有些打鼓
站在原地仔细听了片刻,人声鼎沸,各种叫嚣充斥在一起,似乎还有一些事物的碰撞声响。
华轻雪把自己整个身子往墙壁边上靠,慢慢挪到巷子口,看到许多人跑来跑去
出事了
这是华轻雪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她转身就想远离这场混乱
一个身影忽然窜了出来,华轻雪被猛地撞到地上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一袋米跟着也摔倒,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但是他很快爬了起来,吼了一句:“别挡道”然后抱起米袋转身朝巷子深处跑去
华轻雪有些懵,理智让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爬起来极快的朝家的方向跑
她一面跑,心里面一面告诉自己:别怕、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