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益朝,当然有等身高的玻璃镜,甚至还有人拿玻璃做窗,亦能平整明亮。但是那都是匠作监或是大商号才能掌握的技术,绝不是他一个乡下小道士能学来的。
甄琼自己尝试做了几块玻璃镜,感觉没法参透真正的制镜法,就扔下不管了。
韩邈捡起其中一块碎片,看着里面清晰无比的倒影,一时哑然。比最上等的铜镜还要明亮,连脸上的细纹都清晰可见,如此好的镜子,怎会没用?
“贤弟不觉得这镜子,比铜镜要强吗?”韩邈忍不住问道。
“照人是清楚了点,但铜镜能做大个的啊,糊了磨一磨也能用。玻璃镜就不行了,勉强能有巴掌大,糊了还只能回炉。”甄琼不由哼了一声。照镜子嘛,能看出个影就行。玻璃这么麻烦,还不如老老实实用铜镜呢,至少不用他自己磨。
韩邈无语半晌后,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弊病,若是用的好了,反倒能成招揽客人的法子。贤弟何不将方子交给我,让我去操办此事。”
“嗯?这玩意也能赚钱?”甄琼立刻听懂了韩邈话里的意思,却有些不信。这种破镜子,谁会买啊?
“贤弟莫不是忘了那一百六十贯的大食玻璃瓶?”韩邈微笑反问。
甄琼一拍大腿!对啊,那么坑人的货色,也有冤大头买。若是这镜子也能使点法子,卖给别人,岂不划算?
“我这就写个方子,张窑头看看就知道怎么做了。”甄琼也是个行动派,立刻拿来纸笔,刷刷写了起来。
那单子不一会就写完了,韩邈拿来一看,确实出奇的简单。看来自己所料不错,难怪甄琼会如此大方。只是收好了单子,韩邈又告诫了一句:“送遐儿也就罢了,只是贤弟以后还要留神,制出什么东西,一定要先拿来问问我。若让旁人得了去,私下拿去仿制,岂不亏了一大笔钱?”
他说的可是大实话。所谓“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在商人眼里,这些能偷学的技术,根本就不值钱,偷来用便好。就像他拿到了这玻璃镜的制法,若真直接卖了,不出一个月,满东京怕都是新式的镜子。万花筒之类的小物件,更是易于仿制,买回来拆开,就能学的七七八八。
似甄琼这样的粗率性子,恐怕只有“钱”这个字,才能让他心生警惕了吧?也唯有让他生出戒心,才不至于拿着新造的东西四处招摇,惹来麻烦。
甄琼顿时一个激灵!对啊,这大宋跟自己那边可不太一样,光是炼丹术就落后了几百年,怕是好多东西还没造出吧?以后还是要小心着点,能立项的统统都要立项!半个月来,金子他都挥霍了十几两了,哪能随手扔钱?韩邈这条粗腿他可要抱牢了才行!想到此处,甄琼不由把头点的飞快。
看着甄琼那小鸡啄米似的模样,韩邈不由失笑。能听进劝就好,省得一天到晚冒出来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措手不及。
说完了正事,韩邈又想起了祖母的话,笑着问道:“今日都腊月二十了,再过几天便是除夕。贤弟若是无事,不妨与吾等一同守岁?”
嗯?都已经腊月二十了?甄琼这些天过的晨昏颠倒,屋里整天点着炉子,回去就钻进暖暖和和的被窝,哪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当年在道观时,过年也是要吃年夜饭,放鞭炮什么的,还有好多肉吃!因而对于新春,甄琼还是有些期盼的。只是今年不大相同,这是要跟韩大官人的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啊!这含义可就深了……
然而那张含笑的俊脸杵在面前,甄琼满脑子的话竟然也像是冻住了,半天也没能开口拒绝。最后,咬了咬牙,他用力的点下了头。
都考虑大半年了,总该给人家一个准信儿了。
看着对方变幻莫测,却也隐含欢喜的表情,韩邈心头一松,也笑了起来。到时,或许能给他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甄道长:嘿呀,有点害羞呢&gt///&lt
韩邈:???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盗版都是防不胜防的。像白糖这种,若不是韩邈,能给甄琼分红才有鬼了。大方的赏个十来贯,已经是良心企业家了。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的法律。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发现昨天的问题居然好多人知道,艾玛懂化学的这么多有点心虚啊躺。
关于三个门派,发现还有人不太明白。其实金石派和水火派就是研究的方向不同。金石是研究物质本身的,专注提纯、分离、确认新物质,只重视结果,手段是什么都无所谓。而水火派则更注重变化的过程,酸碱、温度、压强乃至电离,都是他们研究的方向,跟学物理的格物观关系也很好。这两个门派有一定程度的交融,本质都是无机化学。而草本派和医学、农学都有牵扯,简单说就是搞有机化学和医药化学的,而且女性不少。所以金石派的对草本派了解最少,也最看不惯XD
第31章
自那天接受了邀约,甄琼还真改了作息,乖乖按时吃饭睡觉,没两天黑眼圈就下去了。又紧张兮兮的翻了一通衣柜,挑出件看起来最新崭华贵的道袍,准备除夕那日穿。
剩下还要做些什么呢?甄琼是真没啥概念了,倒是又做了两晚乱梦,里面乌七八糟什么都有,让人不敢尽信。
因而每天早上醒来,甄琼都要呆滞半晌。唉,早知如此,当年师兄们分享画本时,他就该好好看看的。
不过临阵磨枪也来不及了。十日转瞬而过,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韩大官人就亲自登门来请。
“贤弟今日气色不错啊。”看到焕然一新的小道,韩邈眼前一亮。今日甄琼穿了件鲜亮蓝衣,披锦绣云,大袖飘摇,就算是寒冬也不累赘,越显得身姿飘逸,白玉制成的莲花冠,更添几分仙气,配上那星子也似的杏眸,俊俏的简直如画中仙童。
他费这么大力,不就是为了好看点吗?这道袍还让安平拿去熏了香呢!被人夸了,甄琼却也不敢报以“你今天也挺英俊的”之类的恭维,只窘迫的点了点头。
这是跟外人一起过年,有些害羞了吗?韩邈心头微痒,却也不敢再撩拨,带着人向前院而去。今日是除夕团圆之夜,府里不甚关紧的仆从们都遣散回家了,只留了些亲近人与他们同庆。
此刻天色已暗了下来,四下却一片通明。不少地方都架了火盆,焚烧着松枝和苍术,烟雾蒸腾,亮如白昼。院里热热闹闹摆了五桌,全是西韩的管事、忠仆,见到了家主和小道长,都起身相迎。韩邈也一一还礼,引着甄琼入了正厅。
“哎呀,这身衣裳果真相衬!”甄琼的道袍,可都是韩老夫人亲手挑选的,见他穿的好看,愈发欢喜,“道长快来这边坐,老身也许久没见着你了,实在是想念异常。”
韩老夫人之前在交年节(腊月二十四)时,就想请甄琼来诵经咒,为家里驱邪。然而韩邈却好言相劝,说甄道长是修丹道的,未必能有那些修符箓内丹的道长们灵验。韩老夫人这才改了念头,请了朝元观里相熟的仙长,施法诵经,送故迎新。
不过就算如此,韩老夫人对这小道童还是极有好感。待他坐下,就笑着指了指一旁:“没想到能得这般精美的瓶儿,道长着实有心了。”
gu903();啊?甄琼扭头看过去,只见一旁案上放着个三尺高的玻璃瓶,也不知是吹造的还是模铸的,个头虽大,造型却相当别致,还是淡蓝色的。几支新鲜的腊梅枝条插在其中,清雅美观,一看就知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