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正骨,割伤肉。很快!”箭簇是生铁制有锈迹,贯掌而出,伤肉不可留,否则发脓溃烂会危及性命。有琴博山虽手法极快,可刀尖刮骨,割下血肉,纵使只有一瞬都是难以忍受的剧痛。五指被有琴博山拽住,刀刃在伤口里前挪后移,血似小瀑布般砸落在地。苏釉喉咙里的嘶声惨叫虽有布堵住还是清晰可闻,若不是被蔡小纹死死抱住,她早就翻滚在地了。
终于,有琴博山抽出医刀,把通红的医刀医布扔进脚下的铜盆。她抹掉额头上的汗,走到桌旁,把针带系在腰上,伸手拿过那坛烈酒,又站回椅背后。
“苏釉,还有最后的疼。一定熬住。一切有我,不需担心。”有琴博山抽出根银针,扎进苏釉后心一处穴位。此为强心。因为此痛,痛彻心肺……有琴博山拉紧伤手三指,一咬牙,把烈酒倒向伤口……
仿佛能听见嗞嗞轻响,手指登时从有琴博山手中弹出,在半空中疯狂又无助地抽动。苏釉垂死般昂头,泪水夺眶而出,横流过颊。几乎咬透的医布此刻离唇,翻落在地。没有它的阻隔,却不再听见惨叫呻_吟。苏釉不叫不喊,垂了头了无声息。
有琴博山迅速用医布擦净血水酒液,再将伤口包扎止血,然后解开绑牢手臂的绳索。做完这一切,她才注意到苏釉的异常状态。她让苏釉的右手臂自然垂下,便绕到苏釉身前,蹲下看苏釉强笑道:“都好了。现在想叫就叫,想哭就哭,不必忍着。”经那一次针灸苏釉死不求饶还有那个漂亮的紫砂壶“竹葭”,她对苏釉的感觉已有微妙变化。不过她还是没想到,苏釉看似文弱,竟能熬住如此剧痛,实在出乎意料。
蔡小纹这时突然哇呜哭出声,把头埋进苏釉肩膀里大声哭泣。她的心疼担忧自责快要把胸膛挤破了。在苏釉拔箭的时候,她不敢出声,怕惊扰了有琴博山,便强忍住。此刻她再无法抑制泪水,只想紧紧抱住苏釉。
听见蔡小纹的哭声,苏釉这才缓缓抬头,正好直视有琴博山的眼睛。她没喊没哭,只是冷笑:“呵呵,呵呵呵……”
“苏釉,怎么……”有琴博山被苏釉的阴冷表情慑住,怔怔问道。
苏釉满脸泪汗,笑声似哭。突然,苏釉猛然将右手握拳,竟只能握到一半,再不能动。就这一下,血浆崩涌,把半红的包扎医布彻底染透。“宜兴鼠辈!倘若我此手不废,必与尔等争个高下!”
苏釉此举把身旁三人都吓得愣住。泰斗听苏釉此话,眼神一震,眉头更锁紧几分,但什么也没说。蔡小纹扑到苏釉身前,抓住她的右手臂失声大喊:“师姐师姐!你这是做啥!”
有琴博山立即拉开苏釉的手掌,抽去血布,换了干净医布重新扎紧,大喝道:“苏釉!不许这样!你想让右手再不能用吗?!”
“啊!”苏釉痛苦长啸,好像把之前所有疼痛喊出。她不再用力,也没力气可用了。她和着泪极轻声道:“小蚊子……他们废我右手……我是陶师……我不能没有右手……小师叔……”
有琴博山抚平苏釉伤口上包扎的白布,断然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右手废掉!一定不会!”
泪痕犹在,苏釉再无力气答话,阖了双眼,倾身倒进蔡小纹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唔……像此章这样的虐身偶尔会有。一切都是剧情需要。大波就是虐,有虐才有喜。有虐才有HE嘛~~
虽然你们只爱师姐不爱我,不过我还是要说……手好的差不多了,加油更新啦。
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师叔有微妙变化??小师叔要是有变化小蚊子就快表白了~
第72章表白了吧
此时夜已极深。前去报官的客栈伙计回来了,说衙门当值的公吏听说只是伤了手没出人命,不愿连夜赶来,推脱明日再来处理。出了这等事,山脚客栈怎么都住不得了。泰斗亡羊补牢,让蔡小纹把苏釉背回了自己家。有琴博山让出房间,先安顿苏釉睡下。她自己和蔡小纹再收拾两间房另住。马马虎虎收拾好了房间,有琴博山正要出门,去药铺抓些应急伤药。刚走到前厅,被泰斗叫住。
“老小,你过来。过来过来。”
有琴博山站着不动,对泰斗道:“苏釉的伤要敷药,我现在去药铺抓药。”
“药铺有伙计通宵当值的,不急于这一时。我有话跟你说。”
有琴博山依言回走,站到泰斗身旁:“师父有何事?”
厅中烛火昏暗,不能清视,好似愁云入堂。泰斗先回头一望,确定蔡小纹不在,这才问道:“苏釉伤势如何?右手能痊愈吗?”
“伤势是很重的。箭杆卡在了两根手骨之间。伤了骨头动了经脉,能恢复成原先几分,现在还很难定论。”苏釉的伤势不容乐观。之前为了让她宽心,有琴博山没有把实情说出。现在泰斗问起,便不再隐瞒。
泰斗的眉头自锁起就没有展开过。有琴博山的医术,他是非常清楚的。连她都说危险,那么痊愈的希望不说渺茫,也绝对不大。受今晚这一打击,又夜深如此,岁月不饶人,他很是疲倦了。强忍倦意捏须望烛,他低声道:“若不能回复如初……”
有琴博山沉重说道:“还没见过能单手制陶的陶师。”
泰斗长叹一声:“唉……老小,不瞒你说。我本来还想和你商量,是否把筑莲工的当家传给苏釉。”
有琴博山闻言惊喊:“师父?!”
“小声点!别让她们听见……怎么?在你看来,苏釉不配做当家?”
“可是!师兄师姐们呢?按辈分……”
“按辈分?如今制陶风云变化,发展迅速。你在这里学艺的时候,可见过店面上卖过一只紫砂壶?你三师姐当年坚持做紫砂练习,其他弟子没少在背地里笑话她。而如今紫砂虽然才刚刚萌芽,已能看出新兴之势。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与瓷一争高下。当家者,也是因时而立的。你大师兄早亡,老二,老三,老四都封窑了。老五,对陶的个人偏好太重,难以走远。还有你那六师姐,就是闲云野鹤一只。其他人资质就平庸了……啊,不包括你。你也看见了,苏釉在制陶特别是紫砂陶上的天赋。人也聪慧伶俐,还知书达理。立她为当家还是比较合适的。虽然年纪太轻,但我和你三师姐能在宜兴和玉峰两地辅助她,也不是问题。”
“师父说的对。”听泰斗如此说,有琴博山高兴起来,都忘了苏釉现在受伤昏迷在床,笑道:“她还颇有傲骨,有趣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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