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仪有些吃惊,她还以为潘丑儿也被掳走了,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她。潘丑儿道:“说来话长,陆夫人,拙居就在不远处,奴请您上门喝茶叙话。”
绿梅想说什么,陆士仪摆摆手,笑道:“故人重复,是喜事一桩,走吧。”
潘丑儿就住在秦淮河畔的一座两层的小楼了,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两个十一二岁岁的小女孩开了门,喊了一声:“娘!”
潘丑儿解释道:“这是我从东京逃难时,捡的两个孩子,她们被父母丢弃,我就捡回来同我做个伴。”
潘丑儿带着陆士仪去了厅屋,一个老仆端了茶过来,陆士仪道:“东京城破,我本以为你同太上皇一起北狩,如今见你平安,我替你高兴。”
潘丑儿笑道:“幸好夫人提醒我一句,我才能早做准备逃出来。现在过得日子,虽然比不过在皇宫时锦衣玉食,但我已经知足了。”她穿戴普通,但看起来不像是缺衣少食的样子,而且从宫里出来,总会带些金银细软,陆士仪便没有问她有没有什么困难。
她说:“你现在还唱歌吗?”
潘丑儿摇摇头,“年纪大了,嗓子哪里比的上年轻的小姑娘,我这两年没有唱了。”
天井里两个小姑娘正在连嗓子,有个小姑娘细细地唱了几句柳永的蝶念花,“伫倚危楼风细,望极春,黯黯生天际……”竟然有潘丑儿当年的韵味。
陆士仪屏气凝神听了几句,赞道:“唱得不错,只是还有些稚嫩,过个两三年,甚至能比得上当年的你。”
潘丑儿脸上带点笑意道:“是吗,我也觉得不错。”
茶喝完后,潘丑儿送陆士仪等人出门,望着车渐渐远去,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的两个养女问道:“娘,这位夫人好高贵,肯定是达官贵人,您是怎么认识她的啊?”
潘丑儿收起心中的惆怅,甩甩帕子,笑骂道:“何必羡慕别人,老娘当年也是差点当上贵妃的人,你们好好学唱曲,说不定日后也能飞黄腾达呢!”
两女均不信,笑嘻嘻地说:“您又说笑话了吧,您要是贵妃,怎么会在这里讨生活,我们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90章
陆士仪等人从潘丑儿的家里出来,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绿梅道:“夫人,咱们要快点回去了,小小姐该等急了。”
陆士仪感叹道:“幸好有二姐帮我带她,她又可以跟破虏玩,不然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我还真不放心。”
“是啊,破虏小少爷对我们小小姐也确实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让着姐姐。虽然太子殿下对小小姐也很好,但是小小姐更愿意跟着破虏少爷玩儿。”绿梅还有些奇怪。
陆士仪说:“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人人待他恭谦谨慎,廷璇虽然是小孩子,但是也能感受得到,但是跟破虏一起玩,就没有那种微妙的感觉了。”
“哦,您是说小小姐再大一点反而会与太子生分起来,多可惜,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皇后娘娘又喜欢小小姐,奴婢原本以为小姐姐以后是要做贵人的。”绿梅颇有些遗憾地说。
“贵人?”陆士仪轻笑一声,“绿梅你看,如今的贵人都在哪里?”
绿梅大悟过来,忙说:“这贵人确实当不得,太上皇的贵人们如今都在金国受苦,就算是田皇后,也是受了许多的苦头。”
“嫁个皇家就是高嫁,我们做父母的没法替她做主,她受了委屈,甚至连和离都不行。田太后当初有让廷璇嫁个太子的意思,当时我就跟皇后说了,日后要给廷璇找个普通的人家嫁了,皇后许诺过等回了东京,会收廷璇为义女,给她一个高贵的身份,日后她就算是仗着身份,也没人敢欺负她。”
绿梅拍手道好,“做皇上的姊妹可比做皇上的妃子好过许多。”
说说笑笑之间,马车到了府里,虎儿迎她们进来,廷璇跑过来拉着陆士仪的衣角,喊道:“娘!”
陆士仪抱起她来,问道:“廷璇今日在家做什么了?”
廷璇说:“二姨教我与破虏弟弟读书了。”
陆士仪抱着女儿进了里屋,陆士柔道:“你回来了,太后娘娘的身子还好吗?”
“嗯,还好。二姐,皇后与太后还问起你来着,让你也多多过去行宫探望她们。”陆士仪随口将今日在秦淮河畔遇到潘丑儿的事情跟她说了,“她与我颇有渊源,当年太上皇派遣子平去金营议和,多亏了潘丑儿提前告诉我,我才能及时离开东京城,不然现在只怕我已身在金国。”
陆士柔也跟着感叹,“她身为下贱,但却心性高洁,知恩图报,是个好姑娘,所以老天爷冥冥之中也保佑着她。”
陆士仪道:“是啊,她来应天府有段日子了,从来没有找过我,我看她荆钗布裙,很是自得其乐。”
破虏拿着一把小木剑跑进来,一阵挥舞,廷璇让他把小木剑给自己玩,破虏不肯给,说:“这是我爹爹给我的,不能给你。”
陆士柔时常在破虏面前讲彭安的事情,因此破虏小小年纪对自己的父亲很敬仰,廷璇这才记起自己的爹爹来,问道:“娘,我爹爹去哪儿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自来应天府后,宋淮一直很忙,虽然他很疼爱廷璇,但是陪伴廷璇的时候有限,他离开应天府这么久,廷璇也只有偶尔才会问起来,陆士仪忙说:“你爹爹在外面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等办完了是事情就回来了,你想要什么东西告诉娘,娘写信让你爹爹给你寄过来。”
廷璇小手一指,“我要一把跟破虏弟弟一样的小木剑。”
陆士柔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儿子说:“破虏,姐姐只是借你的剑玩玩,你就给她玩一会儿吧,咱们男子汉,要大方一点。”
破虏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要!表姐,我的玫瑰酥都给你,你别要我的剑了。”
廷璇跺跺脚,伸出食指在脸颊上划了划,“小气弟弟,我才不要呢,我也不跟你玩了,我明天找太子弟弟玩去。”破虏委屈地抱着剑不吭声。
陆士柔脸上表情变了,陆士仪忙说:“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怪他,再说那又是他的父亲给他,破虏珍惜爱护也是应该的,二姐,天色不早了,我带着廷璇回房了。”她牵着廷璇离开了。
廷璇也不开心,她突然拉着陆士仪的袖子说:“娘,我好想爹爹。”
陆士仪摸摸女儿的头,说:“好,廷璇现在也学了不少字了,你亲手给你爹爹写一封信,有不会写的字娘教你。”
提起信来,陆士仪陡然想起来,周婉今日本想告诉她北边战况怎么样,但因为韩国公夫人与邹氏的到来,这事竟然忘了,看来明日还要再去一趟。
次日她带着廷璇一同去了行宫,廷璇去田太后那里玩。周婉拿出信件,道:“大梁在相州大破金军,金军死伤众多,皇上的意思是等明年开春后就派人来接我们回东京。”
陆士仪拿起信件来看,周婉兴奋地说:“皇上御驾亲征,虽然是以身犯险,但是极大地激发了士气,北边的义军、百姓纷纷响应,共同抵抗金军,再加上金军不仁,对我大梁百姓烧杀抢掠,百姓们肯定是站在皇上这边。”
周婉是非常想回到东京,在她眼里,东京才是大梁的国都,她这个皇后只有在东京才是真正的皇后,她笑道:“我已经让人在收拾东西了,虽然并不用这么急,真想早日回到东京。”
……
建昌四年三月,开封少尹章绍率军应天府亲迎田太后、皇后、太子回銮。陆士仪姐妹俩带着孩子们、还有其他官员的家眷们跟着皇后的车驾一同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