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苦笑道:“这没什么好介意的,这世上的男子没妾的统共都没有几个,而且我自己嫁过一次人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我如今离婚住在娘家,父亲对我虽好,但他总有老迈的一日,我哥哥呢,他支持我与林家和离,但这和离的代价就是我父亲休了我娘,我娘待哥哥极好的,日子久了,说不定哥哥要怨我导致父母关系破裂,还有嫂子,反正总有各种无奈的事情,我不如择一个还算顺眼的人嫁了,以后好好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陆士仪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你就让周伯父派了媒人去说亲吧。”
周婉迟疑道:“官媒推荐了一些人选,我瞧着赵策算其中不错的,但是他先相中了士仪姐姐,我家若是此刻去提亲,只怕他会拒绝。”
陆士仪乐得成全一桩良缘,于是问道:“周姐姐,你想清楚了吗?如果确定是赵策,我就让子平写信给赵策,替你们撮合。”
周婉坚定地说:“我已经想清楚了,就算以后有不好的事情,也有心理准备去承担后果,我总要向前走的,不能瞻前顾后。”
陆士仪答应下来,等宋淮放衙后,把这事给宋淮说了,然后催着宋淮给赵策写信。宋淮云里雾里的,“前几日还是二姨,这回怎么变成周娘子了?”
“你可别看周婉姐姐外表柔弱,但她是极有主意的,配赵策才好呢,你快写信吧,多替她美言几句。”
宋淮写好信,连夜让人送到东京宣国公府上,赵策的回信很快就来了,他在信上先感谢宋淮关心他的婚事,然后表示相信宋淮,最后要求见见周婉再做决定。
周婉看到信,沉吟道:“见见面是应该的,行吧,等我回东京后再安排相见。”
周婉容貌端庄秀丽,天生一副处变不惊的大家闺秀做范,这样的人哪有人会看不上?陆士仪是丝毫不担心的,她说:“我安排马车送去你回家,你有了好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会的,这些日子叨扰你了。”周婉道。
陆士仪握着她的手,说:“不要说这些客气话,我怀孕了,身子不便,还要多谢你来陪我呢!”
周婉回了东京,五月底的时候传来了好消息,宣国公府与周翰林家定亲,不过这在册封皇太弟大典的事情下,显得无足轻重,并没有太多人关注。
倒是王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赵策与周婉成了一对,显得陆士柔太弱了一些。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陆士柔本来就有些懦,加之陆观与王夫人对她十分爱护,她只需在父母的羽翼下安稳度日就行了。周婉不同,她若是性子再弱一点,只怕是不能活着出林家,因此她锐意进取,知道抓住机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皇太弟已立,朝堂内外安定下来,皇帝虽然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他独宠萧贵妃,然而萧贵妃却没有喜信传来,他不免失望,再加上宫里新进了许多美人,皇帝开始一一宠信这些美人,指望着能生个儿子出来。
田皇后避居坤宁宫,后宫事宜由萧贵妃代管,萧贵妃偶尔教训一下这些新受宠的美人,美人在皇帝面前哭诉,皇帝知道后,非但不生萧贵妃的气,反而将告状的美人贬到冷宫。时间长了,没人敢在皇帝面前说萧贵妃的不是,但皇帝依旧是宠信其他美人。萧贵妃气不过,于是去了清宁殿,她拜过太后,太后让她坐下来说话。
太后虽然不喜萧贵妃,但皇帝喜爱萧贵妃,她只能勉强接受了萧贵妃,再加上立齐王为皇太弟之事上,萧贵妃说情了,因此这对婆媳如今的关系虽然不十分亲密,但比往日要好多了。
萧贵妃恳切地对太后说:“娘娘,皇上年纪大了,御医给皇上问诊,建议皇上要保重龙体,特别于女色之事上要谨慎,可是如今宫里新进了美人,一个个狐媚惑主,引着皇上流连女色,甚至传出了皇上夜御三女的事情来,长此下去,对皇上的身子不好啊。妾屡次劝皇上,可皇上不听妾的,只能求助于太后娘娘您了。”
太后道:“这事老身记住了,会规劝皇帝的。”
太后之所以爽快地答应下来,倒不是为了皇帝沉迷于女色的事情,她是担心皇上真生出一个儿子来,到时候皇长子与皇太弟该怎么算?幼主继位,国之大忌,梁、辽这几年没有大的战争,就是因为辽帝在立嗣之事上犹豫不决,一边重用长子,一边又立了亲弟弟为了皇太弟,结果长子登基之后,皇太弟叛乱,辽国因此元气大伤。
太后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齐王也是她的亲子,齐王继位,太后的地位不会有任何影响,这比皇帝生出个小太子来继位要强。太后作风强硬,立刻将新入宫的那些美人们送出宫外,让她们出家为皇室祈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63章
太后带着皇帝去了奉先庙,当着先帝的灵位,语重心长地劝导皇帝,不可沉湎于女色,要将心思都放在治国上。
大梁以孝治天下,甚至皇帝年幼,太后还可以临朝听政,掌握天下大权,但太后自皇帝登基后,固守本分,几乎没有插手过朝政,皇帝与朝臣都很尊敬她。如今太后劝导皇帝,皇帝只能跪在奉先庙,承认自己的错误,表示日后绝不再犯。
太后这才亲自扶着皇帝起来,皇帝突然眼睛就红了,伤心地问道:“母后,平民百姓家,也希望能够儿子能承继香火,我并非是贪念美色,我只是想要一个儿子呀。”
皇帝两鬓斑白,早已不年轻了,太后有一丝心软,但脸上神情仍然很严肃,“皇上,有些事情是上天注定了,不能强求。当年高祖打下天下,却并没有传位给儿子,而是传给了兄弟太宗,就是避免重蹈前朝的覆辙啊,前朝幼子继位,才会导致朝纲不稳,不然今日也不会由我们姓赵的坐上皇位。大梁是赵家的大梁,不是你一个人的,难道你想大梁断送在你手里吗?日后你怎么去见祖宗?大梁现在群强环绕,北有辽人,西有夏人,危机重重,你该把心思用在治理国家上,好好的栽培你的幼弟齐王。”
太后其实就是很直接的告诉皇帝,你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不知道能活多久了,就算真生出儿子来了,让个小娃娃继位,对大梁不利。皇帝没法反驳,因为大梁本来就有兄终弟及的祖例。
太后让人扶着皇帝回景福殿,萧贵妃看皇帝灰败的脸色,知道太后训斥了皇帝。她心里没什么感觉,面上却装作十二分关心的模样。皇帝躺在她的腿上,喃喃道:“要是皇儿还在就好了!”
提起早夭的儿子,萧贵妃心里眼里酸涩,小声地哭泣,若是儿子没有过世,她总有一日能当上皇后……
皇帝坐起来,握着她的手,道:“你别哭啊,朕前些日子冷落你了,以后必不会如此了。”
萧贵妃摇摇头,泣道:“我很想皇儿,皇儿去的时候,我痛得整夜都睡不着觉,皇上,我有时候甚至都想跟他一起去了。”
皇帝捂着她的嘴巴,“别说傻话,我们还有玲珑与璎珞两个女儿。”
玲珑与璎珞是萧贵妃生的两个女儿,但对她来说,如果有了儿子,女儿就是锦上添的花,可现在儿子都没有,女儿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用。
皇帝叹气,“我近来常常感到力不从心,看来是上天要让我没有儿子,齐王虽然好冶游享乐,不是明君之兆,但他毕竟年轻,我好好培养他,或许有用。”
萧贵妃也不希望后宫其他嫔妃能生出儿子来,现在皇帝放弃了这个想法,她心里松了口气,至少在这后宫嫔妃中,再没人能越过她去了。
……
怀孕五个月后,陆士仪的肚子显怀,肚子越来越大,再加上天气炎热,她出一趟们都会累得精疲力尽,因此大多数时候都在屋子里,连周婉成亲她都没有去,宋淮去了,她让宋淮带去一根珠玉簪给周婉作为结婚的贺礼。
周婉成婚后,写过信来,信上说在宣国公府一切都好,虽然那个有儿子的妾室不老实,但她依照规矩行事,不会有人指责她的不是。周婉遇到的事情是所有成婚的人都会遇到的,没什么好担心的,陆士仪相信她一定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最让陆士仪惊喜的是陆观与王夫人带着陆士柔过来开封县探望她。她高兴极了,迎着他们进去。陆观很心疼女儿,“仪儿是第一次怀孕,不如这次跟着我们回去,在我们身边也好看顾她,而且东京城的好大夫更多一些。”
王夫人笑道:“仪儿回了娘家养胎,他们这小夫妻就要分开了,这可不好,反正不远,真有什么问题,只要派人去东京送信,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不打紧的。”
这是王夫人从李骥身上得到的教训,当年李骥去江阴县赴任,王夫人与陆观心疼陆士柔,将她留在东京,夫妻分离三年,感情也耗尽了,当然也可能是李骥本来就品行低劣,但夫妻长期分离,比起陆士柔来说,李骥更加亲近宝奴,这也是他们后来和离的原因之一。
陆士仪住哪里都无所谓,反正在开封县这边万事由她自己做主,过得也挺舒心的。
陆观与宋淮去了书房议事,王夫人笑道:“你爹真是闲不住,坐着说说话多好,这又去书房忙事情去了。”
陆士仪问答:“爹最近忙什么事情?”
王夫人道:“是关于变革差役的事情,你爹治理渝州这两年,允许民众输钱免役,他有一些心得,想与子平探讨,看开封县是个什么情况,然后再上书皇上。”
陆士仪道:“我听子平提过,大梁目前实行的是差役法,按法令,差役是在上户中按户等派差,但官户、僧道等人都免疫,像一些运押官物之类的差役,役者责任大,官物有损失,役者还要赔偿,甚至会遭到官吏的勒索和敲诈,很多原本殷实的人家,因此家破人亡。”
王夫人颔首,“正是因为如此,你爹才想出输钱免役的法子来,其实在你爹之前,成都府知府提出了另一项法子,请求增加税赋,由官府雇人充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