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岚轻笑一声,“赤司会长竟然意外地有幽默感,倒是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了。不过,会长护人可真护得紧,我们这边刚结束你就来给自己拉仇恨,这么怕我们记恨上她”
都是世家之后,纵使各自所长的领域不同,在闻弦歌而知雅意方面却不会差到哪儿去,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赤司征十郎方才那番话的意思。
赤司微微垂眸,“五十岚社长说笑了,我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更何况我还要感谢你的手下留情,没有与她动真格,不然我就该担心了。”
三言两语之间帮她铺好了台阶,五十岚心中感叹:和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相比,眼前这位是真真正正的财阀精英,智商情商无一不高,简简单单一句话能叫他说得春风化雨。
但她五十岚之所以会有那些诸如“不良少女”“顽劣不堪”的评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随心所欲。于是她上前一步,低声道:“你的女朋友实力很强。”
言下之意,她方才可没有手下留情。
这大概就是标准的“给台阶也不下”了。
谁料少年却是微微一怔,然后笑了
他仿佛是被她话里的某个字眼所愉悦,那笑意虽淡,却真真切切地淌在眼底,“我知道,但那是她的事,和我的行为没什么关系。另外,我会在今天向学校申请增加贵社活动经费,祝贵社今后发展越来越好。”
无可挑剔,无可指摘,把人心里的一切倒刺全都一一抚平。
但五十岚知道,他没有做到这个地步的必要。她也差不多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闲院枝夕实力强,那是她自己的事,而他有心护她,那是他自己的事。
所以五十岚将目光投向门外的女生,她正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往里看,有些好奇的,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恍一眼宛如一个孩童。
她突然忍不住地开口:“她知道吗你这样”
有这样一个集万千光环于一身的人,在这些细枝末节到不能再琐碎的地方都谨慎地处理妥当,不显山不露水,而且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已经十分熟练了。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护她周全、不被任何人说一句不好而已。
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她知道,”赤司的声音含着笑意,却渐渐沉了些,“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事而已,还望五十岚社长过后便忘。”
“我当然不是多事的人,”五十岚回过神来,冷哼一声,又顿了顿,道:“那就多谢赤司会长了。”
赤司一出门就被枝夕拽住了左手拖着往教学楼跑。
诚然这是一个很浪漫的场景:蓝天,白云,少男少女牵着手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
但看女生脸上的神情显然不这么认为。
“征十郎,你们刚刚是在开茶话会吗以前怎么没看你和我说过这么多话,要迟到了”
枝夕一边跑一边回头,风吹得她头发在空中飘荡,但她却顾不上整理形象。
下午第一节可是国语课迟到了要扣平时分的
她还想期末考个第二名呢
然后脚下一个趔趄,拉扯的力道自身后传来,赤司抓着她停下了脚步。
“你跑什么,左手给我看看。”
赤司说话声平缓从容,但枝夕却听得心都悬了起来:她方才在与五十岚凉子比赛时,左手的伤口确实被震得又有裂开的趋势,这会儿正在一丝一丝地泛出痛意。
于是她眼珠子转了转,左手也没动作,嘴里却说:“那你先告诉我,你刚才在和那个社长聊些什么”
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是逃避的最高等级,这是枝夕在无数次关键时刻悟出来的真理,虽然有时候可能会挨打。
赤司语气淡淡,“你很在意”
枝夕一噎:她忘了自己面前的可是一个高手,现在好了吧,翻车了吧。
但输人不能输阵,如果不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左手的事搪塞过去的话估计他下一秒就会拖着她去医务室了比起再被消一次毒,枝夕更想回教室读书。思及此,她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学着爆豪胜己平日里那拽天拽地的模样抬起了下巴,鼻孔看向赤司:“我为什么不能在意”
万一赤司是跑过去和五十岚讲她坏话呢“我愚蠢的部下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请你看在她脑袋摔坏过的份上原谅她”这种仔细想想,枝夕还真挺在意的。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你再说一遍。”
枝夕愣住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人方才的对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那开玩笑的态度兴许是被赤司误会了,他与五十岚说了什么是他们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反而是自己,一时情急之下说出了一些态度微妙的话,也许刚刚惹恼了赤司也说不定。
踌躇几秒,她渐渐地收回了下巴,恢复以往的姿态,软声软语道:“我,呃,其实没有很在意,我刚刚开玩”
微微开合的唇被食指轻轻压住。
赤司无奈地拢了拢眉心,“你还是别说了。”
他大概是和她相处久了,连带着自己的行为都受了影响吧。
怎么连他自己都忘了,她对于这方面还没有什么认知的事实呢。
见少女及时闭上了嘴,只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底透出几分困惑于迟疑,赤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手指慢慢放了下来,却抓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
“去医务室。”
不是商量的口吻。
枝夕微微使力想把手往身后藏,没成功,只好作罢,“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