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叹了口气,力不从心地闭上了眼睛。
“天煞之年到来的那一年,情况越来越紧迫,到处都在死人,而献祭的矛盾也已经从是否要献祭转移到了由谁来献祭上面。”
“方家人是天师,平时各方面的待遇和地位也都比钱家和林家要强很多,作为领头人,他们理应在此时承担起责任站出来。但方敬则表面上一口答应这件事,实则却在背后想办法推卸掉责任。”
“方敬则……所以四十年前钱家灭族,跟他有关?”
张晚认真地看着秦夜,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
秦夜点了点头。
“他一方面跟你套近乎,让你从我这偷走戒指离开;一方面又在背后利用公职之便,私自凑齐聚煞阵需要的尸体。”
秦夜说着无奈地低头,脸上有很深的挫败感,“你把戒指拿走的时候,我本来想把你追回来继续关着,可想到你当时满脸都是恨我的表情,我又心软了。”
“钱家祭祖那天,方敬则借着跟你的关系还不错,用了些手段把你叫了过去,关键是他还用了数千具惨死尸体练出的尸油,将你戒指里的封印给冲开了,诱导你当时失去理智全凭本能行事。”
“聚煞阵启动后,煞鬼疯了一样往这里聚,再加之你完全丧失理智的在疯狂吞噬煞鬼,作为一个强大的漩涡眼,也在不断吸引着周围的怨气。”
“在那种情况下,钱家人没一个逃的掉,他们都在祖坟,流出的血加上驱魔世家的魂,基本上就等同于被迫献了祭,一夜之间,除了钱北河跟他孙子,钱家无人生还。”
张晚听愣了,他觉得这事太荒唐了。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才好。
“方敬则做了这些事情,他都不用承担责任的吗?他居然一直活到了现在?”
想了很久,张晚气的不行,最后还是选择从这里开始问起。
“事发之后他抹掉了自己做过这些事情的全部痕迹,直接把矛头指向你的失控,说全都是因为你得到了这个戒指,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发狂。”
“你也认为是这样的?”
“这个戒指里的东西确实是有可能会让你失去理智,但缺少外界刺激的话,你也不可能失控到这个地步。”
“所以这个戒指里到底有什么?”
张晚不明白,他与戒指建立联系的时候,总是能获取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而且这力量就像是没有上限一样,有必要的时候,甚至还能越来越强。
秦夜看着张晚手指上的戒指,叹了口气。
“是你的封印,如果没有这个封印,这几百年来你转移的所有投胎厉鬼的怨气、以及你吞并的所有煞鬼,就全都属于你,不再受任何力量约束。”
“理论上来说这些都是你以正常速度吞噬的,并不会让你失控,但那回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拥有全部的力量,在这之前就连我也没有见过你在正常状态下解开封印的样子,所以方敬则直接将责任推给了你。”
“我本来想就这个事情去调查,结果方敬则又以钱家全族惨死的事为由,引起钱北河与我内讧。”
“那时天煞之年已经平息下来了,驱魔局的人早就因为我之前不肯让你去吞噬煞鬼而心存不满,现在更是认为你的失控有半数原因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他们认为是你将戒指给了我?搞的我最后失控了?”
张晚现在只想去杀了方敬则,他简直要被那个方家老头给气死了!
“不管是我给了你还是你自己取的,导致这件事情发生的人除了方敬则,从根本上来说我必须担起一半的责任。”
秦夜又按起了太阳穴,说话嗓音早就已经沙哑了。
“当时你吞噬了大量煞鬼,肉体直接承受不住崩坏了,完全以煞鬼的黑影形式存在。不过因为钱家人的献祭加持,你在吞噬了大量煞鬼之后,勉强还能受戒指约束。”
“他们认为天煞之年的危机已经结束了,所以就用戒指控制你,把你锁进了驱魔局最下面一层的地牢里。”
“而方敬则对我这个位置垂涎已久,他想办法给我安插各种各样的罪名,我接受审判后,就被革职开始坐牢。”
这一段过去对于秦夜来说,实在是不愿触碰的一个伤口,张晚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的痛苦。
或许比起自己在他这里遭受到的情伤,他一直背负着的东西,并不比自己要少。
张晚垂下眼睑,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才好,他们两人全都是伤痕累累,其实已经没有谁比谁更轻松这一说。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张晚只能这么说。
面对张晚的话,秦夜只是抿嘴摇了摇头,看起来是不想把这件事情放下。
“我也很想帮你把事情查清楚,可那时我什么权利都没有,一直都处于被监管的状态。而且不管我查的再清楚,也没有办法再挽回什么了,你都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
“……所以你直接就放弃了,对吗?”张晚看着秦夜问道。
秦夜点了点头,神色低迷。
“这牢我是我该坐的,钱家的事或许可以把责任分给方敬则,但你的悲剧却全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张晚张了张手,想抓住秦夜给他一点温暖,结果事到临头又发现自己被铐住了,根本动不了。
“那后来又发生什么了?”
“后来?”秦夜被张晚问到之后,抬头看向了他,轻声说道:
“后来,在我坐了十几年牢之后,钱家人的坟墓发生了一次诈尸事件。钱北河去调查时发现了一具异常的尸体,尸体缝的很牢靠,但是一解剖就能发现,里面的尸块是拼凑出来的。”
“这是用来启动聚煞阵的尸体,钱北河认为当年的事或许并不全是由你失控引起,于是就开始调查。结果,他查到了方敬则收集过尸油,还查出了当年你的戒指上也有尸油的痕迹。”
“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钱家灭族的事,全是方敬则为了给自己家族推卸责任,所以一手策划出来的。”
“不过当时方敬则作为四市驱魔总局,已经权势滔天,钱北河查出的问题全都被方敬则一手压了下去,这事他不准别人再去查。”
张晚对方敬则那个老头嗤之以鼻,他冷笑一声,说道:“他当然会害怕,他当年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干净的。”
或许在外人眼里看来,方敬则指不定是个多么高大伟岸的人。但越是做了亏心事,他就越是想给自己建功立业,借用形式化的套路,强行将这一切都粉饰太平。
所以社会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体制越往上,就越是容易出现形式主义。
因为他们需要的遮羞布实在太宽太厚重了。
秦夜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他眼中的伤痛已经被很好的掩饰起来了。
“钱北河把那事捅开之后,虽然很快就被压下来,但驱魔局内部已经开始乱套,方敬则为了巩固政权开始大换血,换掉了驱魔局里一半多的人。”
“钱北河当时马上就要到退休的年纪了,他不甘心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于是就又弄来了当年的尸油,暗中让你在牢里失控。”
“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你已经从驱魔局的最底层闯到了地下十层,方敬则自己没办法,就只能来向我寻求帮助。”
gu903();“我以获取新身份出狱为要求,帮他们解决了这件事情,然后把你从驱魔局的地牢带走了。对外说是亲自监管你,但其实,我只是想让你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