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秋笑了,点了点头,把脸埋在霍知行肩上,闷闷地回应了一句:“嗯。”
因为愧疚,心生魔障,霍知行离开刑警大队调到了三湖派出所当个普通的片警,而童秋,他想了想说:“我离不开学校。”
两人放开彼此,都掐灭了烟,关上窗户,回到了茶几旁。
霍知行重新给他接了杯水,赛塞到他手里。
“过阵子吧,我想找校长聊聊,一来是道歉,二来是道谢,”童秋喝了口水,轻声说,“三来,明年我就不带班了。”
童秋来学校没两年就开始当班主任,他今年才三十三,却已经带出了两届高考生,这在他们学校是少有的,他喜欢当班主任,因为喜欢陪着孩子们成长的这种感觉,有人觉得五年是一个轮回,有人觉得十年、十二年是一个轮回,但对于他来说,三年就是一个轮回,在每一个轮回里成长的不仅仅是学生,还有他自己。
老师与学生是互相成就互相陪伴的关系,他爱这种关系。
只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必须得暂时停下来了,他走不动了。
坐在他身边的霍知行用力捏了捏他的腿对他说:“我支持你一切的决定。”
童秋看向霍知行,今天这个人没穿警服,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样子,曾经童秋觉得自己对脱下制服的霍知行没什么感觉,至多当他是个好人,在心里把“好人卡”发了一张又一张,可是这个晚上,他突然发现,这个人不管是否穿着那身衣服,都足够让他觉得安心。
第32章
自从肖可然出事之后,学校里气压就变得格外低,但好在,她那个乐忠于吃女儿人血馒头的爸爸总算不再来学校闹了,秩序终于慢慢恢复。
一切都好像重新回归了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发生过的事无法抹去,离开的生命再回不来。
童秋有时候坐在办公室会发呆,肖可然自杀前写给他的信就放在抽屉里,他再也不敢碰。
他已经跟学校申请了明年不带班,只做两个班级的任课老师,一开始领导会劝他,后来见他这么坚持,也看出他状态需要调整,就不再勉强。
“童老师又发呆呢?”
一听见这说话声,童秋回了神,一抬头看见那嘴巴跟脑子都挺毒的老师,当即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笑着说:“薛老师没课了?”
这时不时就夹枪带棒讽刺童秋的老教师摘了眼镜,又端起了水杯:“没了,不过我说啊,刚才我从你们班门口过,那学生一个个死气沉沉的,你别给他们太大压力。”
“我哪儿能啊,他们就是高考近了,课间也不闹了。”童秋收拾东西准备去班级陪着大家上自习,他可受不了跟这位独处。
“你也就那么说,要不是压力大,能出那事儿么。”
“……”童秋都把书抱在怀里了,听他这么一说,重新放回去,站在桌边笑着说,“薛老师,您这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我这好心提醒你,你还不乐意了。”薛老师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愿意听别人劝。”
“不是听不听劝的问题,您拿肖可然说事儿,不太好吧。”
“我老早就说,现在这帮孩子们都被家里宠坏了,一个个心理承受能力低着呢,说不得碰不得的,动不动就跟你玩自杀,你对他们别太严格。”
童秋火气已经窜到了头顶,眼看着就冒烟了,平日里这老师就是喜欢在人背后说些闲言碎语,尤其是爱拿他说事儿,他的性取向、他的婚姻、他的教学方式,现在都说到他自杀的学生身上来了,童秋真的忍不了了,他也是有脾气的。
“薛老师,我一直挺尊敬您的,当年我在五中上学的时候您就已经是这儿的老师了,虽然没教过我,但自从来这儿工作,我也一直当您是我的老师,”童秋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别爆发,“可是您说话是不是有点儿过了?您就是这儿的老师,我不信您不知道肖可然自杀的原因,所以现在是让我背着这个锅,让我担着害了学生的骂名是吧?不仅我担着,我学生也得担着,她自杀是因为心理承受能力低,那您想过她都承受着什么吗?您平时对我冷嘲热讽也就算了,但别带上我的学生,他们跟您没关系,谢谢了。”
说完这些,童秋也不走了,直接把书往桌上一摔,重新坐下,又翻开了书该干嘛干嘛。
他凭什么跑啊?
明明对方才应该是那个因为尴尬离席的人。
薛老师已经习惯了说别人闲话,这些年了鲜少有人直接当着面怼他,其实大家不过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他反倒是觉得大家被他说得没话说。
这回,踢到了一块铁板,脚指头疼得他脑门直冒汗。
这薛老师张张嘴,想说点儿什么,结果看着童秋板着脸在那儿忙活,闭嘴了。
童秋心里一下子就痛快起来,他向来不喜欢跟人吵架,但学生是他的底线。
傍晚的时候,童秋接到他妈的电话,自从学校出事儿之后,他妈就只有最开始打了个电话简单问了问怎么回事儿,这隔了几天又打过来,听童秋说学校那边在跟家长协调,童秋妈妈也松了口气。
“我都吓坏了,”童秋妈妈说,“你爸不让我天天问你,怕你压力大,心情不好。不敢问你我就只能给小霍打电话,得亏有他在你身边,我还能安心点。”
这几天他确实一直跟霍知行在一起,那人不管是几点的班,下了班就找他报道,就跟上班打卡似的,晚上也不回家了,从派出所出来就直奔他这里,童秋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跟霍知行提了同居的要求。
不过也确实多亏了霍知行,因为有对方陪着他,说说话,做做/爱,该释放的负面情绪已经释放得差不多了。
童秋听他妈这么小心翼翼地询问有些哭笑不得:“没事儿,放心吧,你们儿子抗压能力强着呢。”
母子俩就着这个事儿聊开了,童秋安慰他妈,让她别担心。
“你们自己的事儿,我也操不了那份儿心了,”童秋他妈安心不少,最后提醒他,“五一别忘了啊,票买了没?你俩今年谁都不准给我缺席!”
“放心吧,知行都调好班了,票也买好了,我们俩1号早上的车,能赶上吃个午饭。”
“行,到时候你爸去车站接你俩。”童秋妈妈说,“昨天你爷爷买了身新衣服,就为了见小霍,还问我小霍是孙媳妇儿还是孙婿,可把我逗坏了。这天天惦记得不行。”
童秋笑得不行:“老头儿想什么呢?不告诉他!老头儿就惦记知行,怎么不惦记惦记我呢?”
“你有啥可惦记的,再惦记也那样了。”
童秋无奈地笑笑:“您还真是我亲妈!”
霍知行从所里出来,直接奔着斜对面那诊所去了,赵和宇追出来问他:“师傅,真不用我陪你去啊?”
霍知行捂着脸摆摆手:“忙你的去,里面那些小兔崽子你给我好好收拾收拾!”
半个多小时前,一所职业院校学生闹事,最开始就因为一点儿口角,从两三个人的骂战发展成了一场群架,霍知行带着人去处理,结果不小心自己挨了两棍子。
一下打在肩膀上,这还好,疼归疼,但不影响别的,另一下直接打在他脸上,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处理完那些打架斗殴的小兔崽子,霍知行鼻青脸肿地去了诊所,深更半夜的,愣是把人家小护士吓了一跳。
今晚值班这姑娘刚巧就是上次给他们送饺子的,她一看见霍知行这样,立马明白了,这是“为民除害”的时候又被殃及了。
护士小姑娘给他处理了一下,拿了两盒消炎药,说:“挺长时间没看见你了,还以为你转行了呢。”
霍知行一笑扯得脸疼脑袋疼:“哪儿能呢,我这么爱岗敬业。”
护士被他逗笑了,给他拿了个冰袋用毛巾包上说:“冰敷一下吧。”
“没事儿,我回去自己弄。”
“拿着吧。”小护士塞给他,“你这样看着怪吓人的,要不是穿着这身衣服,走外面人得把你当黑社会。”
霍知行道了谢,接过了冰袋。
gu903();“这毛巾明天让你们所里那个赵和宇给我送回来就行。”小护士摆摆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