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找路律师吗?是不是跟他那个朋友一起出去旅游了?我有段时间都没见到他俩进出这里。”
英黎二话不说掏出备用钥匙,开门瞬间就被扑鼻而来的酒精味熏得后退了三步。
他只得屏住呼吸闯进去,明明是白昼,房间却漆黑无比,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光线,这里就像被太阳遗弃的死地。
英黎做的第一件事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紧接着便看到一身酒气瘫倒在沙发下的路南,,他满脸胡茬,头发蓬乱,身上的衬衫揉得像团抹布,在他周围四处丢弃着数不清的酒瓶,而他本人看上去已毫无生气。
“路南,路南!”英黎跑过去紧张地检查了他的鼻息和脉搏,好在还有一口气。
路南也被光线干扰皱着眉头,口中无声地重复着某个字眼。
英黎对着一地的酒瓶看得心惊胆战:“喝这么多酒,你不要命了吗?”
路南有了动静,英黎不得不凑得很近去听,听到他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小川……”
“你半死不活的就是为了凌川?”
“他爱我……”
“他爱你个屁!”英黎忍不住爆粗,“他爱你能忍心让你这样?你看你现在颓废成什么样子,整个人跟死人差不多!”
“这是他爱我的证明,他很难过,他在求死,他不想活,你救救他……”路南的话语无伦次又不着边际,说完后又醉醺醺地倒了下去。
英黎气得咬牙,二话不说拨通了凌川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凌川的声音淡定得不可思议。
“喂,英黎?”
“是我……”
还不等他说出第二句话,凌川就打断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很抱歉我不想听到跟路南过关的任何内容。”
他继续平静地说下去:“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在你跟我说我不爱他之后。我想过了,你说的是对的,我听到他生病不会难过,看到他跟别人暧昧不会嫉妒,就连我跟他提出分手的瞬间,都没有一丝悲伤的想法。”
“可能我经历了太多波折,性格真的变得冷血,这样一个不懂爱的我,没资格继续待在路南身边。请不要劝我,就算我出于愧疚回去了,也只是给双方徒添烦恼。不要再联系,让时间把他对我的感情冲淡,这样对彼此都好。”
凌川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就把电话按掉,再打来再按掉,最后干脆开了静音。
他按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先前静止的画面又开始前进,他只是想有始有终地把自己与路南的过去看完,今天是按日期排序的最后一张光盘,今天之后,他就会将路南从生命中彻底分离出去。
录像的时间是三年前,凌川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从他出现在镜头里,就一直在哭个不停。
“别哭了,”路南帮他擦眼泪,“哭就不上镜了。”
“对不起,路南对不起。”他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理解你,比起我们的事,阿姨的身体更重要。我们分开只是暂时的,不管这个期限是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凌川哭得厉害,快要缺氧了。
路南把一样东西放在他手心,凌川摊开来,是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是我在夜市上买的那个瓶子。”
“要不要试试看?”
“你不是说是骗小孩子的吗?”凌川抽泣着问。
“试试又没有关系,哪怕能给你一些心理上的慰藉也好。”
两个人面对面双手相握,瓶子摆放在中央。
“这段录像见证我们的仪式。我想让小川勇敢、快乐,不想他再为任何事哭泣,不想他惧怕任何人,不想他为未来必然经历的生离死别而痛苦。从今天起,他的悲哀、愤怒,与恐惧,都将由我来承担,他流每一滴眼泪,都由我来替代。曾经伤害过他的回忆,包括今天的一切,都会慢慢忘却,只留下美好的那一部分。”
随着他念出的誓言,凌川的眼泪渐渐止住了,他断掉的泪水,从路南眼中源源不绝地涌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宛如一场永不停息的雨。
路南的声音愈发哽咽:“只有瓶子被泪水所填满,这个承诺才会终结。哪怕这个条件一生都无法达到,我也愿意为他承担一生的痛苦,永远不会让他得知真相。”
凌川跳起来,抓起手机,上面有来自英黎的几十个未接来电,最后还有一条短信。
——路南酒精中毒送院抢救,可能有性命危险,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过来看他一眼。
英黎等候在急救室外,看到凌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路南人呢?”
英黎神情冷漠:“你现在来做什么?太迟了。”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从里面推出来的人脸上却蒙着白布。面色凝重的医护人员推着病床从凌川面前经过,他睁大了眼睛目送他们离开,却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
“你果然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英黎气极反笑,“你说过的,就算路南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流一滴……”
他的话音突然止住了,投向凌川的目光有些发怔。
“小川!”熟悉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凌川转过身,路南坐着轮椅被人从另一扇门中推出来,四目相接,路南也同样愣住了。
“怎么了?”凌川不明所以地问。
路南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食指点了点眼角。
凌川伸手一摸,又机械地拿下来,指尖停留着晶莹的液体,触感有些湿润。
“啊,满了。”
gu903();<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