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沈知白立马按住她:“你肩上有伤,动不了筷子,我替你拿来。”
池鱼一愣,刚想拒绝,沈知白就已经跑出去了,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和几碟菜来。饭和菜夹在一起,凑到她唇边来。
“啊”
有点不好意思,池鱼伸手:“我自己来吧,能用筷子的。”
沈知白严肃地道:“你我认识这么久了,还这么见外吗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池鱼干笑,张嘴吃了他夹来的一大口饭菜,细嚼慢咽下去,总算有了点活过来的感觉。
“慢点吃。”沈知白就着碗喂她,喂着喂着就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池鱼抬头,嘴角边白生生的米饭闪闪发光。
眼里光芒流转,沈小侯爷靠近她,伸手捻了她嘴角的饭粒,低声道:“长辈们都说,饭吃到脸上,会长麻子的。”
脸上一红,池鱼嘿嘿笑了笑。
沈知白靠得太近了,整个人差点要压到她身上。她觉得有点不妥。伸手就轻轻推了推他。
然而,这一推,沈知白整个人竟然直接飞了出去,衣袂飘飘,看得池鱼不敢置信地低头打量自己的手:“我没用什么力气啊”
“你没用,我用了。”森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池鱼瞬间头皮一麻。
沈故渊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美目半阖,如鬼神降临般,压得人气息都是一紧。
背后沈知白一个鹞子翻身落地,反手就来拽他:“你做什么”
“做什么”沈故渊冷笑,侧头看他:“我收拾自己的徒儿,还用得着你来管”
挤回床边护着池鱼,沈知白皱眉道:“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靠近她”
“哟。”沈故渊眯眼,皮笑肉不笑:“侯爷真是一贯的情深义重,可惜人家未必领情。”
池鱼垂眸,没敢抬眼看他,只轻轻拉住了沈知白的胳膊,低声道:“侯爷不必紧张,师父既然来了,想必是有事。”
有什么事能这么气势汹汹的沈知白很是不悦地看着他,道:“那您说,为何事而来”
下颔紧绷,沈故渊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沉声开口:“自然是关乎社稷百姓的大事,宁池鱼先跟我回去,不然,这摊子我可收拾不了。”
池鱼微僵,捏着拳头道:“这么严重吗”
“是。”
沈知白狐疑地看着他,道:“这种大事,怎么会跟池鱼扯上关系”
“我骗过你”沈故渊冷笑着问。
沈知白抿唇,勉勉强强让开了身子:“那我跟着一块儿去,可以吧”
“可以。”沈故渊嗤笑:“只要你去得了。”
这有什么去不了的沈知白起身就准备让人去安排马车,谁知道刚出内室,外头的管家就急急忙忙跑过来道:“小侯爷,王爷摔倒了,您快过去看看”
静亲王也算上了年纪了,摔倒一下可不是小事,沈知白一慌,连忙道:“带路”
说完扭头就拿了个牌子塞进池鱼的手里:“这是王府的牌子,你有事随时来找我”
池鱼愣愣地接着,抬头就见小侯爷瞬间跑得没了影子。
是个孝子呢,池鱼低笑,捏着牌子看了看,放回了枕头上。
“人家掏心掏肺地对你,你也这样不领情”沈故渊看着她的动作,冷笑一声。
池鱼依旧没抬头,抿唇道:“欠的恩情没法还,既然还不了,还是不欠为好,我不想再给人添麻烦。”
沈故渊一顿,脸色有点难看,张口想说什么。就见她已经从床榻上下来,朝自己行礼:“您既然有事,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说完,自个儿先跨出了门。
这算是,跟他闹脾气沈故渊很是不悦,挥袖跟上去,一路上都没个好脸色。
回到仁善王府主院屋子里,他伸手就扔给她一套裙子:“换了。”
池鱼一愣,低头看了看这崭新的白狐毛冬裙,抿唇道:“处理事情而已,还要换衣裳”
“我看着你这一套静亲王府的丫鬟衣裳不顺眼,行不行”沈故渊眯眼。
她身上有伤,衣裳也被剑割破了,静亲王府少女眷,自然只能拿丫鬟的衣裳让她先穿着了。池鱼叹息,想了想,还是先去把衣裳换了。
肩上还缠着白布,池鱼动作有些缓慢。换完出去,意料之中地就又收到一声吼:“你手断了还是怎么的”
硬着头皮在桌边坐下,池鱼小声问:“我能帮上什么忙”
伸手拿起碗筷,沈故渊面无表情地道:“陪我把这桌菜吃了。”
哈池鱼终于抬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您说的关乎社稷百姓的大事,就是让我回来吃饭”
沈故渊脸上一点心虚的神色也没有,反而瞪她,底气十足地道:“你不回来吃,我一个人吃不完,就得倒掉,倒出去让外头吃不饱饭的百姓看见了,定然就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从而对皇室心生不满。然后民怨沸腾,叛贼四起,战火点燃,天下遭殃你说,这难道不是关乎社稷百姓的大事”
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池鱼呆呆地拿起碗筷,跟着他吃。
“不对啊。”吃着吃着就反应了过来,她瞪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您可以叫郑嬷嬷陪您吃啊”
沈故渊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自顾自地挑菜吃。
池鱼皱眉,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想放下筷子不吃。但今天郝厨子做的全是她喜欢吃的菜,吃两口再走吧
舔舔嘴唇,池鱼夹了桌上的糖醋鱼,扒拉下去好大一口饭。
沈故渊斜她一眼,轻哼一声,舒舒坦坦地把自己碗里的饭菜都吃了个干净。
风卷残云,池鱼恼怒地打了个饱嗝,起身道:“吃完了,那我走了。”
“站住。”沈故渊眯眼:“你想去哪儿”
背脊僵了僵,池鱼头也没回,捏着拳头道:“我想清楚了,您与我无亲无故,至多在辈分上唤您一声皇叔罢了,十几年来没有丝毫交集的人,我不能这么自私拉着您非得替我报仇。”
“哦。”沈故渊起身,慢慢走过去:“所以你就打算欠了我的恩情不还”
微微一愣,池鱼有点心虚地搓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您以后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再吩咐吧。”
“现在就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声音陡然到了耳畔,激得池鱼一层颤栗从耳后直达心里,捂着耳朵就回头看。
沈故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伸手就将她拽了过去。
“呃。”闷哼一声,池鱼抓住他的手:“您”
“闭嘴。”伸手将她压在床榻间,沈故渊俯视她,沉声道:“我冷。”
这两个字说出来,不是应该楚楚可怜的吗怎么落他嘴里,就跟命令似的了池鱼错愕不已,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倒的确是冷着了,触手生寒。
叹息一声,她认命地道:“您躺好。”
沈故渊哼哼两声,伸手替她解裙带,边解边道:“要不是你把那张白狐皮拿去给沈知白做披风了,这件裙子更暖和。”
衣带松开,池鱼脸微红,闭眼伸手抱住他,不吭声。
温暖隔着薄薄的肚兜传过来,沈故渊总算缓和了脸色,伸手就将她半褪的衣裳从胳膊上扯下来。刚扯完,目光不经意一扫,他变了脸色。
“这怎么回事”
藕臂上厚厚的两道白布裹着,一道还隐隐渗了红。
池鱼抿唇:“不小心伤着了。”
好不容易疤痕淡了的身子,又添了两道。她低笑:“白费嬷嬷的药浴了。”
沈故渊眼神阴冷,盯着她那伤口默不作声。
池鱼有点尴尬,扭头吹了床边的灯盏,黑暗之中看不见自家师父的眼神了,才放松些,伸手搂着他。闭上眼。
心口也被熨烫了一下,沈故渊抿唇,死死地将她抱在怀里,下巴勾着她的肩颈,蹭了蹭。
池鱼睫毛颤了颤,闭眼不吭声了。
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冷不防的,她听见抱着自己的人低声道:“抱歉。”
轻似蚊声的两个字,却听得她心里一震,瞬间觉得心口连着鼻子一起发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流了下来。
沈故渊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帮你报仇是我该做的,我没有觉得是麻烦。”
哽咽出声,池鱼放在他心口的手捏成了拳头,咬着牙眼泪直流。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上一瞬口吐毒箭把人打下地狱,下一瞬又这么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说这些温暖得让人受不了的话。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气消了,还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很愧疚。
沈故渊这个人,是天生的风流骨吧,这么会哄女人。
“我都道歉了,你还哭”温柔不过两瞬的沈三王爷摸着她脸上的眼泪,瞬间又板起了脸:“没个完了”
气得喷了个鼻涕泡泡,池鱼哭笑不得:“您就不舍得多哄我两句”
“啧。”沈故渊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没得哄了,睡觉”
池鱼失笑,轻轻松了口气,伸手抱紧他。
第二天,外头下了雨,冷得刺骨。池鱼没睁开眼就觉得,沈故渊今日肯定会在主屋里待上一整天。
然而,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竟然只剩她一个人了。大门紧闭,窗户半掩,屋子里炉火烧得正旺。
“姑娘。”郑嬷嬷立在她床边,慈祥地笑道:“主子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吩咐老身照看您。”
出去了池鱼瞠目结舌地道:“他不怕冷了”
“怕。”郑嬷嬷微笑:“但男人一旦生起气来,那就是不管不顾的了。”
生气池鱼一脸茫然,昨儿不是已经好好的了吗又生谁的气了
沈弃淮一大早就进宫商议要事去了,所以余幼微带着云烟去廷尉衙门大牢里捞人。
杀手被抓,关进大牢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掌权的人们也自然有一套捞人的法子先将案底替换了,然后当做普通犯人放出去,只要上头压力不大,一般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然而不巧,今天的廷尉衙门大牢门口,堵了一尊神。
“这是要带人去哪儿啊”看着余幼微和云烟,沈故渊淡淡地问了一句。
余幼微一愣,瞧见是他,有些意外:“三王爷怎么在这里”
“来看人的。”站直了身子,沈故渊目光落在了云烟后头护着的几个低着头的犯人身上:“这是什么人”
余幼微慌了慌神,连忙笑道:“几个远房亲戚,犯了事。我来保释的。三王爷,相请不如偶遇,去外头喝个茶如何”
“不必。”沈故渊道:“我还有事要做。”
说罢,伸手把后头躲着的杨廷尉给拎了上来:“麻烦大人带个路,我想看看昨日抓进来的刺客。”
杨清袖心里苦啊,尴尬地看余幼微一眼,道:“这几个人便是。”
余幼微皱了皱眉,莲步轻移就挡了上来,看着沈故渊道:“王爷上回与小女的话还没说完,今日不如换个地方继续说”
沈故渊看也不看她,出手如电,越过她就抓住了后头的一个犯人。
“王爷”云烟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拦。
沈故渊嗤笑,反手格开他的手,用力一震。云烟后退两步,脸上青白交加,拱手道:“卑职冒犯了。”
“既然是犯人,就应该关在大牢里,怎么能随意就出去了”没理他。沈故渊面无表情地朝那群犯人跨步,眼神恐怖至极:“听闻各位武功很高,能伤了我的徒儿,我这个当师父的,自然是要来领教领教。”
“王王爷。”余幼微想拦,又有些害怕,连忙道:“这可是大牢啊,有什么刑罚,也该三审之后再定,您”
“别紧张。”沈故渊道:“我只是来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罢了。”
余幼微愣愣地看着,就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天牢的黑暗里,没过多久,大牢深处便传来凄厉的惨叫:“啊”
王府里的池鱼打了个寒颤,左右看了看,正想去把半开着窗户关上,结果就看见院子里,自家师父回来了。
“刚好是吃午膳的时辰。”池鱼笑眯眯地趴在窗户上朝他道:“今日郝厨子做了红烧肘子和清蒸鲈鱼,师父快洗洗手。”
看见她这张又笑得跟没事人一样的脸。沈故渊翻了个白眼,洗了手跨进门去,问:“伤口不疼了”
“这点皮肉伤,小意思”池鱼眨眨眼看向他:“倒是师父您,一大早出去做什么了”
“最近筋骨松散,所以找人切磋去了。”沈故渊道:“活动一番,倒是周身都热了些。”
谁能跟他切磋啊池鱼很感兴趣:“我也想跟别人切磋,师父介绍一下人给我认识啊”
“介绍不了。”沈故渊拿起筷子。
“为什么”池鱼瞪大眼看着他。
夹了一块肉,沈故渊淡淡地道:“那人手断了。”
池鱼:“”
无视自家徒儿惊恐的目光,沈故渊道:“现在的年轻人本事没多少,却总喜欢干杀人的生意,不给点教训,怎么让百姓安居乐业你说是不是”
她能说啥池鱼干笑,狗腿地捶了捶沈故渊的腿:“师父说的都是对的”
轻哼一声,沈故渊扫一眼她的右臂,撇撇嘴:“少动弹,伤口容易崩。”
“哪儿那么娇气。”池鱼坐直身子,拿起筷子就夹菜:“我又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摇摇头,沈故渊也懒得多说,吃完饭就把人抓到软榻上,给她上药。
下午的雨停了,外头凉丝丝的,但空气新鲜得很。池鱼可怜巴巴地看着,挣扎了两下:“师父,我想出去走走。”
“等会,药还没上。”沈故渊道:“你别动,等会疼着你。”
您上药,一向都很疼的好吗池鱼连连摇头:“我自己来就好了”
沈故渊眯眼,心想真是狗咬吕洞宾,正想发个火什么的,却听得外头苏铭道:“主子,悲悯王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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