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郁南在桌旁坐下,“报名已经通过啦。”
严慈安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出国去?”
郁南摇头:“不是呀,念高中的时候,我妈妈带我去了R国玩,我们去动漫博物馆了。”
郁家是单亲,郁姿姿的能力要供养一个美术生,还能待出国去玩,其中付出的努力与爱严家只有敬佩。可是郁南提起他妈妈的时候,说的却是养母,这令严慈安心中有一些难受与无可奈何。
“那M国是第一次去吧。”严慈安想补偿他,也与妻子商量过,“你宋阿姨是在M国长大的,你第一次去我们不放心,让宋阿姨陪你去怎么样?”
一家子都是医生,忙起来时分身乏术,主妇宋阿姨已经很能理解了:“是啊南南,阿姨陪你一起去,还能照顾你。”
“谢谢阿姨。”郁南摇头道,“不用了,我是和老师一起去的,酒店机票都安排好了。”
夫妻俩只得作罢。
这个小儿子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看得出来是娇生惯养的,脾气却一点也不骄纵,比另一个儿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郁南从包里把上次严家送给他的东西都拿出来,说要还给他们。
他担心爷爷会误会难过,便将东西都交给严慈安。
“爸爸,这些我都用不上。”郁南说,“请您有机会可以还给爷爷和外婆。”
严慈安不肯,故作严肃:“那怎么行,不仅这些东西是你的,以后还有更多的都是你的。你们兄弟三人一视同仁,不仅是你一个人有份。”
宋阿姨也赞同。
两人都很紧张,生怕郁南说以后要断绝关系再也不来了。
郁南只好换了个说法:“我还是个学生,那您帮我保管吧。”
严慈安想了想,勉强阴转多云:“行吧,你说得也有道理,我让阿姨帮你打理着,等你以后结婚生子了再给你也可以。”
郁南脱口而出:“我不会结婚生子的。”
两人都看着他。
郁南红着脸告诉他们:“我是同性恋。”
他本不打算告诉严家人,反正他以后也不打算谈恋爱。可是说都说到这里了,他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从十五岁时我就发现了,我不喜欢女孩子。我妈妈和舅舅他们都接受得挺好的,我觉得与其以后由别人告诉你们,不如我自己来说。”
严慈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严思尼是个同性恋还当小三已经让他脸上无光,刚认回来的小儿子竟然也是个同性恋。
他古板了一辈子,简直是晴天霹雳。
宋阿姨也很吃惊,勉强笑了笑:“那,南南现在有男朋友吗?”
郁南说:“没有。”
宋阿姨便打圆场说:“那就好,现在专注学业是很不错的。还有十几天就要比赛了,要好好准备呀。”
一直到郁南离开,严慈安都还没和他说话,好像是没缓过来。
郁南长大后就没有过爸爸,不知道是不是别人家的父子也是这样。他们仅有血缘,感情基础也没有,严慈安的反应还不至于让郁南太难过,因为他不知道爸爸生气时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过了两天,郁南去面签回来,宋阿姨来学校送给他个牛皮纸袋。
“阿姨,这是什么?”郁南以为严家又把他拒绝的那些东西送回来了。
“你打开看看。”宋阿姨笑眯眯地说。
郁南打开一看,有点惊讶。
《同性恋心理学》、《男同性恋身份认知》、《同性恋安全性行为》、《LGBT群体权益》。
四份整理得当的资料都放进了这个牛皮纸袋。
“你爸爸整理了好几个晚上,值班的时候就光在做这个了。”宋阿姨说,“他一边查资料,还一边打电话问他国外的同学,生怕弄出点遗漏误导了你。你说得太突然,他那天的反应有点大了,不过他好歹是个医生,接受得还是很快的。”
家里严思尼也得到了一份同样的资料。
一个儿子有问题,两个儿子也有同样的问题,严慈安应该开始重视。
郁南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眶有点发热。
原来,这就是有爸爸的感觉吗?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来让他感受到被关心着。
宋阿姨说:“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希望这些可以给你点帮助。”
不仅懂且特别懂,还“深有体会”的郁南:“……”
暂时不告诉爸爸了吧。
给他一点缓冲。
宋阿姨走了。
郁南看着她的背影,心头的感觉很奇妙,他好像真的……一下子就有两个家了。不真实感渐渐散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郁家的、严家的每个人对他的宠爱,被捧在手心的感觉真好。
忽然,有人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脖子。
郁南吓了一跳,下意识手肘往后顶。只听一个人背后大叫:“是我是我是我!”
郁南回头一看,原来是覃乐风。
他松口气:“乐乐,你不要这样偷袭我。”
覃乐风“艹”了一声,捂着肚子泪眼汪汪:“你是什么怪力宝贝,到底有没有人性啊,人家和你说了今晚一起去聚会的啊。”
郁南当然记得这回事,内疚道:“我不是故意的。这几天,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覃乐风干脆挂在他身上:“什么?又是那群小姐姐?”
郁南皱眉想了想,觉得不太像。但具体是谁,他也得不出结论。
这几天每当他出门或者去画室,他都能感觉有人跟着他,可是每当他一回头,又察觉不了任何的不对劲。
郁南心里一直觉得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恶心短信。
他在想,会不会是对方真的很变态,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因此防备心比平常要重,自然反应就过激了点。
“应该不是吧。”郁南说,“我已经请她们不要来了。她们都挺好的,知道我要比赛,最近都没有来。”
覃乐风疑惑道:“那是谁?”
其实他和郁南想的不同,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宫丞。
宫丞对郁南做的事,没有人比覃乐风更清楚。
讲真,单纯论包养来讲,宫丞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金主。
可是他错就错在,将郁南的感情当成一场交易,这样的人比石新那种渣男还可恶。
郁南的确不懂什么叫做“我喜欢你,跟着我怎么样”,不懂什么叫包养,难道宫丞没发现他不懂吗?只不过从来没把郁南当成一个值得尊重的人去看待罢了。
更可恶的是,宫丞那种虚情假意的宠溺,害郁南迟迟走不出来。
覃乐风知道郁南不会回头,但是不知多少个晚上,他都听见郁南在床上辗转反侧,有时候半夜醒来,还能在微弱的光线里看到郁南放空的脸庞。
欢笑与快乐都少了许多,郁南在努力着。
如果跟着郁南的人是宫丞,那宫丞到底还想干什么?
覃乐风不愿意在郁南面前提起。
郁南自己想了想,下结论道:“说不定是我的错觉而已。”
快到聚会现场时,郁南忽然被蒙住了眼睛。
黑色布条挡住了他的视线,好友牵着他的手,带他七拐八绕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脚才上了柔软的东西,郁南猜测这是一块草坪。
周围都静悄悄的。